白書一向來睡得早, 而且不到時間一般很難吵醒。可是, 這段時間和花染一起睡的時候她總是稍稍留了一個心。果不其然, 半夜的時候她再次感覺到身邊的人在發抖。
其實比起剛開始的時候已經好了很多, 如今大概留宿三次能遇到一次,可這依舊叫她心疼不已。
白書一向上挺了挺身子, 把花染蜷縮起來的身體抱進懷裡。
這才是她總是想留下,又總是親花染的最根本原因。
不管表面上看起來如何平靜, 隻從這裡白書一就可以看出, 這次——或者說曾經的那些傷害對花染來說不可小覷。她有的時候甚至有一點慶幸李三引出了這件事, 否則不知道對方要壓抑在心中多久。
白書一拍著花染的背,親她的額頭, 等她漸漸平靜下來才重新睡去。
初次相遇時, 花染讓白書一想到了陶婉。大概因為明明都是風華絕代的人,卻被囚禁於困苦的生活之中,這叫她尤為覺得可惜和心疼。但相處過那麽長一段時間之後, 她已經完全不會把兩人混淆,因為實際上她們一點兒也不一樣。
陶婉的性格在外人看來一點兒也不符合她的名字, 叛逆, 狠厲, 倔強,自尊心強。當然,在白書一眼中她大抵還稱得上溫柔兩字。作為她的babysitter,陶婉不能說做得不好。
可要是和溫柔如水的花染比起來,那她可實在算不上體貼。既不會聽白書一講那些天馬行空的話, 也不會縱容她。白書一特別喜歡她,卻也特別害怕她。只要陶婉板起臉,她就會乖乖聽話。
但她會在白書一被人罵野孩子的時候揍人,會在她被欺負哭的時候親她,還會在自己夥同趙興興和李強欺負完別人之後,告訴白書一這是不對的。
是她陪白書一度過了孩童時期,可以說,白書一很多觀念都是在她的影響下形成的。
白書一本以為這樣的陪伴會是更長久的事,有她,有媽媽,有興哥哥和強哥哥,也有大家。
有一天,事情卻突然發生了改變。
陶婉從她的世界消失,趙興興和父親鬧了矛盾,李強的父親也攜款而逃。讓白書一尤其不能理解的是,趙興興與父親重歸於好之後被叫做浪子回頭,李強在負擔起父親的債務之後被稱為改邪歸正,陶婉卻仍舊背負著不知檢點的罵名。
她從那時候就知道,很多事情不能聽人家說,一定要自己看。那些說出閑言碎語的大人很多都是平時對她很好的人,而且有一些似乎並沒有什麽惡意。
甚至有些會一副自己是在發出“善意”的提醒的樣子,勸白文雪不要再幫助陶婉。
白書一看著媽媽客氣地微笑,沒有過分反駁對方的話語,心裡無比地難過。可她知道媽媽不是這樣想的,沒有人的時候媽媽總會告訴她,要相信自己的判斷。
她繼而明白,原來沒有惡意的話也可以這樣傷人,原來變成了大人就沒辦法把自己不同的想法說出來。
就連她溫柔善良的媽媽也有這樣的時候,所以她一點兒也不想變成大人。她要當可以不用看氣氛的孩子,要能在別人面前說出自己的想法,要有勇氣打斷別人的誹謗。
上學之後,她學到了一個成語,“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終於明白了陶婉離開的原因。她覺得,如果這樣對陶婉來說比較好,那分別的痛苦也沒有什麽。
不想長大是因為已經過早體會過成人的世界,白書一的早慧讓她再次縮回了保護殼之中。她有這樣做的條件,也有這樣做的資格,周圍的人默契地守護著她。
與陶婉重逢的物是人非叫白書一失落了很久,幸好有花染撫慰了她。
陶婉的溫柔在嚴厲倔強之下,白文雪的溫柔隱藏在教導之中,是她們培養出了白書一的懂事和體貼,也是她們教會她明辨是非。而花染的溫柔,仿佛無邊無際的海洋,帶著寵溺、縱容和毫無底線的信任。
這正是如今的白書一所需要的。
她有很多朋友,有敬愛的母親,有親近的兄長,有已經不畏懼分別的堅強的心。可她也是寂寞的——花染正好填補了這一個空缺。
對白書一來說,花染的出現可以說非常奇妙。她第一次開口搭話雖然是因為對方的外貌,但之後那麽想要親近則不僅僅是因為花染長得好看。
買燙傷藥不僅對花染來說是一個契機,對白書一來說也是。她主動向花染示好,發現她內向害羞又不擅長拒絕人,不知為何就想更得寸進尺地親近她。
而越是親近她就越是發現,花染的性格實在是太好了。這個“好”並非完全的褒義,也包含著白書一的擔憂。
她總是會想,花染會不會被人欺負,總是會想連自己那點強硬也拒絕不了,她要怎麽面對無理的客人呢?
直到遇見小楊調戲她,白書一心中那點小騎士情節徹底爆發。
她想幫助她,想保護她。或許也有當初因自己年幼而無法左右陶婉離開這件事的遺憾,她對花染生出了強烈的保護欲。
她最終如願以償地等到媽媽招攬了花染來店裡工作,在這裡她更加看到了對方的優點。勤懇踏實,努力認真,自尊自愛卻絕不因此拒絕他人的好意,也比她想象得更堅強。
如果陶婉是火的話,那花染一定就是水,看起來柔弱卻有著巨大的力量。
白書一開始變得依賴她,也開始再次擔憂起來。她會不會也想陶婉一樣離開呢?
這也是白書一執意要留下來陪花染的原因之一。
還好,這件事並沒有當初那件事來得糟糕,花染也不像陶婉那樣倔強決絕。
白書一戒備了兩個月,在確定李三真的不會再來,而花染也已經不會再做噩夢之後才漸漸減少了在店裡留宿的時間。進入了十月之後,花染的考試越來越近,白書一連撒嬌癡纏都少了。
不止是花染考試,白書一也迎來了高二的第一個期中考。等花染的成績出來,她高中的第二個第一名也已經出爐。
白文雪對女兒從來都是激勵型的教育方式,乾脆借此機會給兩人一起辦了一場慶祝會。不僅如此,還給她倆包括幾個被白書一邀請來家裡玩的小夥伴都準備了禮物。
這一次白書一理科第一,蘇顏文科第一,顧晚和白朝也都在年級前十。雖然白文雪並非是一個只看成績來評價孩子的人,但看到和自己女兒一起玩的孩子都成績優異,又怎麽能不讓她開心呢?
花染這次考得很不錯,因為早已確定好了目標,倒是沒有什麽意外之喜。白文雪送了她一台筆記本電腦,叫花染好一陣推辭。
另一個和她一樣難為情的要數蘇顏了。本以為只是來吃頓飯,沒想到還拿到了禮物。幸好有顧晚在旁插科打諢,讓她最後半推半就地收下。
這場慶祝會放在家裡辦,白文雪主廚花染幫忙,其他四個小孩子則在客廳看電視。
蘇顏還在埋怨白書一不說禮物的事,顧晚已經開開心心把白文雪送的手鏈帶上了。
“雖然可以留長發,但飾品還是不能戴,小白你什麽時候也給提一提唄?”
幾個女孩子不約而同地留起了長發,這時候更是顯出了各自的特色。
“我覺得不能戴飾品挺好的,可以杜絕攀比。”白書一輕飄飄一句,說得話倒是很正經。
顧晚嘖嘖搖頭,感歎道:“不愧是下一屆的會長大人,說話的水準都不一樣了。”
白書一哭笑不得,“又是哪裡傳出來的謠言啦?先不說學姐還在呢,就算她退下來也輪不到我啊,我還是被拉去幫忙的呢。”
學生會這次做的事可以說非常得人心,也讓平時作為幕後工作者的學生會成員們進入了學生們的視線。白書一又是年級第一又是學生會代表,人氣空前高漲,不少人都覺得她就是下一屆的學生會長。
“也就你不知道了吧?李梓伊學姐要是沒有這個意向,怎麽可能讓你當代表講話?當初是幫忙進去的,可你做的事最多,現在這樣也很正常吧?”
“誒,沒有吧?”
白書一看向蘇顏,蘇顏卻點了點頭,“這回我同意顧晚。會長聽起來拉風,其實要做的事情非常麻煩,交給你這個爛好人也很正常。”
“你同意就同意嘛,乾嗎突然說我爛好人啦……”
三個女孩子聊成一堆,只有白朝沉默地坐在一旁。作為男孩子,又和其他三人不是一個年級,加上性格內向,他大多時候都不怎麽說話。
“朝朝你怎麽了?”
只是,這次的沉默讓白書一覺得和過往的都不一樣。以前即便不說話,白朝也總是笑著注視著她們,認真仔細地傾聽。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暫時還無法開啟陶婉姐姐的副本,但大家不要忘記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