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染雖然極力不去看外界的消息, 但依舊受到了影響。上一場比賽她發揮得不太好, 隻獲得了第六名, 總名次下降到了第三。而這一場, 她依舊覺得不太盡如人意,所以在評審環節錄製之前頗有些緊張。
絲夢杯已經進行到了後半段, 再接下來的第六場比賽會是至關重要的一場。十名比賽選手總排面在前四位的才能進入最終決賽,屆時決出冠亞季軍。
前五名選手比分咬得很近, 第五場和第六場比賽什麽都有可能發生。花染雖然當初是抱著重在參與的想法參賽的, 但真走到了這個地步也稍稍生出了幾分好勝之心。
尤其是Kevin對她的鼓勵讓她自信了不少, 即便上一場發揮得不好,對方也給予了她信任與體諒。
剛開始因為Kevin對自己的關注, 花染頗為別扭。但經過三場比賽的相處, 在接受過他的點評與指導之後,她對對方也生出了幾分敬仰之情。
蕭貞之前在對她的作品評價不高,這點多少讓花染有些耿耿於懷, 第三場比賽的爆發大概也與此有關。Kevin作為蕭貞的同事對她給予了高度評價,這對花染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
這一場比賽, 評委對花染作品的點評不好不壞, 花染又獲得了第四。在最後點評的階段, 十名選手都站到了舞台之上,幾位評委挑選選手給予寄語的時候,Kevin毫不意外地挑選了花染。
“花染,很高興這一場比賽你恢復了一些精神,可以看得出來你努力過了。但這還不是你的真正水平, 我和其他評委對你也有更高的期望。”
“大部分選手年紀比我更大,在刺繡方面也都比我更專業。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對大家的作品進行點評,也希望能以此給選手帶來新的靈感。說實話,班門弄斧叫我十分忐忑。”
“這或許就是我對你投注了更多關注的原因之一,你年輕稚嫩,有自己獨特的風格卻又還沒完全定型。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也看到了無數可能性……當然,點評你的話,心理負擔也比較小一些。”
Kevin的話引起了觀眾的笑聲,他稍稍停頓了一下,而後繼續道:“我知道你最近面臨著一些輿論風波,上一場比賽或許多少受到了一些影響。但你比我想象中處理得更好,也展現出了令人敬佩的堅強。”
“我在成為評委之前,主辦方告訴我這是一個小眾又文化氛圍濃厚的節目,參賽的選手全部都是普通人。但現在,我發現這個節目受到的關注度遠遠超出了預期,這對節目來說當然是好事,但對選手來說負面影響不少。”
“大家應該多多少少有些困擾吧?”
不少選手點頭附和,Kevin笑道:“花染,你從比賽之初開始就無疑受到了最多的關注,而如今遭遇的這些或許也是成名的必然結果。真相如何,我相信時間和事實總有一天會進行驗證。”
“我不想評論他國的媒體如何,因為這種事放到哪裡都一樣。我也曾遇到過同樣的困擾,當我選擇從女性成為男性的時候,有大量媒體對此進行了鋪天蓋地的報道,而民眾中不知有多少與我素不相識的人對我進行了人身攻擊……”
Kevin的話出口之後,現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主持人頻頻向導演示意,是否要暫停錄製。他卻仿佛什麽都沒感覺到一般,從容地繼續道:“這真的是很奇怪的事。我說自己沒有傷害任何人,他們會說我傷害到了父母家人,好像他們就是我的家人一樣。可我的家人對此很寬容。他們又表示我帶壞了風氣,好像我一個人選擇改變性別,就能把大家的意志都改變,讓他們懷疑自身一樣。還有更多極端人士表示這有違倫理,對我寄恐嚇和刺殺宣言來我工作的地方。”
“剛開始我也很不理解,但後來我就想通了。如果我是一個普通人,或許不需要承擔這些,或者我違背本心,也可以不受此傷害。但生活是你自己的,別人因為不理解不了解而對此生出了不同的意見,不論是出於好心還是惡意,你都應該更堅持自己的信念。因為你知道真相,你知道自己有沒有做過,又該不該為此承受傷害。”
別說花染,幾乎現場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凌亂之中。Kevin如此平靜地說出這樣的重磅□□,竟叫人不知該如何反應。
“不好意思,說得有些多了,鑒於時間原因我最後再說兩句。你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心無旁騖專心比賽,不應該讓自己因為那些留言承擔二次傷害。而且,還有很多支持你的人,相信我,他們會成為你力量的源泉。”
花染心情複雜,但最多的還是感動。Kevin說出這種經歷來鼓勵她,讓她感受到了他對自己的信任與重視。
很奇怪的,Kevin雖然比她大不了幾歲,而且表現得這樣熱情與親近,但從未讓她產生過錯覺。對方給她的感覺一直以來都像是一名長者,引導者,鼓勵者,讓她除了感激與崇敬之外無法再生出更多的戒備。
“謝謝你,Kevin老師。”
她深深地鞠躬,為對方真摯的話語與驚人的勇氣。就算為了不辜負他對自己的看重,她也應該更加努力。
錄製依舊進行了下去,花染雖然覺得這一段到時候不會播出,但還是感到十分振奮。節目結束之後,她一下台就向Kevin道謝。
“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和我講話,我很高興。”Kevin滿臉笑意,異色的瞳仁閃動著溫和的柔光,“希望我的話能對你有幫助,有時候磨礪也是重要的人生經歷。當然,能夠順風順水更好,只是生活很少會一帆風順。”
“我會努力的,真的非常感謝你。”
Kevin擺了擺手,“感謝我隻接受一次,另外的請你下場比賽給我驚喜。”
“我明白了!”
今天花染比賽結束,白書一終於找到了借口可以外出。她前段時間開始周六要上半天課,白文雪看她最近那麽乖,同意她放學去接花染。她最近雇了一輛車,司機是一位遠親,偶爾接送一下花染和白書一,比較讓人放心。
白書一算好了時間可以先去一趟蘇顏家,故意和司機說是給生病的同學送作業。司機不疑有他,把她送到樓下。
“那麻煩叔叔你在這裡等一下,我最多十分鍾就下來。”
“沒關系你慢慢來,時間來得及。”
白書一雖然經常自作主張,但撒謊卻不大多。而且大多時候說的是善意的謊言,像今天這樣連自己都不明白有什麽目的的謊話,還真的很少會說。
她多少有些心虛,趕緊跑進樓裡。這個區雖老但在當時也是十分現代化的樓盤,一共十六層,安裝了電梯。
如果她推理得沒錯,那蘇顏家應該就在一幢十三層,1306房間。
她坐了電梯上來,莫名覺得有些忐忑。雖然是周六,但小區裡人流不多,看起來冷冷清清的。
“我又不是來當小偷的,乾嗎那麽緊張。蘇顏給我這個訊息,肯定是想讓我來她家看一看。”
她不斷給自己打氣,站在門口的時候卻還是有些猶豫。畢竟之前從來沒來過蘇顏家,現在獨自一個人闖空門實在有些詭異。而且,萬一自己猜錯了,這裡根本不是蘇顏家,到時候自己被當小偷可怎麽辦?
她站著亂七八糟想了一堆,手上的鑰匙拿進拿出。就在她終於下定決心要把鑰匙插進去的時候,房間裡突然傳來了一聲慘烈的叫聲。
她嚇了一跳,鑰匙也落在了地上。
雖然因為隔音聲音挺起來有些悶,但她還是聽出了主人的驚恐與絕望。
房間裡有人!
她立即意識到了這件事,下意識地撿起鑰匙想要把門打開。
雖然聲音的主人顯然是為男性,意味著她要麽認錯了門,要麽就是對方趁蘇顏不在家闖入進來,但她實在沒辦法置對方不顧。
報警或許是更好的選擇,可白書一根本來不及思考更多。慘叫之後她就只能再聽到一些隱約的響動,再晚一些很有可能就來不及了。
混亂之中,她試了好幾次才終於把鑰匙插進了鎖眼裡。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鎖正常地打開了。
白書一下意識愣了一愣,而後迅速打開了防盜門。她這時候萬分緊張,卻也終於意識到自己應該大聲呼救,虛張聲勢一下。
她一邊開門一邊大聲道:“裡面有人嗎?你怎麽了?我朋友讓我來她家看看,我爸爸叔叔都一塊兒來的,你不要——”
她怕裡面有歹徒,想先借此恐嚇一下對方,打開門也不敢貿然進入,猛力推開了門,用書包護在了胸前。
但裡面的場景讓她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