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深深只是開玩笑, 哪裡曉得花染神情失落, 甚至突然掉起了眼淚, 頓時手足無措。
“誒?誒?花染你怎麽了?我說錯話了嗎?對不起對不起, 他不是你男朋友,他沒追你好吧?”
她隻以為花染矜持, 被自己這樣調侃羞憤難當,連忙改口。
花染自覺失態, 一邊捂住臉一邊搖頭道:“不是你的原因, 對不起深深, 我失態了。”
又是這樣憂愁的模樣。
沈深深今天找她就是為了這件事,如今看來倒不像是因為比賽, 而是因為其他一些事。
她知道花染敏感, 問得小心翼翼。
“你、你是為什麽?我最近看你狀態不大對,今天原本就是為了和你聊一聊這件事的。”
花染忍住酸楚,擦乾眼淚, 牽強地笑道:“我沒事的,讓你擔心了。”
一看就不是沒事的樣子。
沈深深沉下臉, 終於露出了幾分不悅的表情。
“花染, 我們是不是朋友?”
花染知道她在氣什麽, 隻那件事實在叫她不好開口。
“對不起……”
沈深深看著對方溫婉卻倔強的臉,又沒辦法狠下心來,最後無奈地道:“你要是有難辦的事一直埋在心裡不好,或許說出來我可以一起想辦法呢?”
花染搖了搖頭,苦笑道:“那件事你沒有辦法。”
“就算沒有辦法, 你至少可以輕松一些,我會為你保密的,你還不相信我嗎?”
沈深深如今已是花染最好的朋友,又是讓她意識到這件事的直接關系者,可以確定的是,她絕對不會因為花染喜歡白書一的事歧視看低她,是一個最理想的傾訴對象。
沈深深沒聽到她立即拒絕,看出她有些意動,再接再厲地道:“朋友是用來做什麽的呀?如果連你有煩惱都不能幫忙分擔,我們的感情也太塑料了。”
花染無法對沈深深說這件事最主要的原因是羞恥和怕對白書一造成不好的影響,即便只是被喜歡,她也不想把小白牽扯進這樣禁忌的感情之中。
沈深深見她仍舊猶豫,突然靈機一動,道:“或許你是在為朋友煩惱?你可以說說那位朋友遇到了什麽麻煩,我們來幫她一起解決一下。”
花染哪裡有她那麽多心思?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你可以用AB來代替裡面的人物哦。”
這確實是一個好方法,起碼給她套上了一層遮羞布。
花染有些想笑,又為沈深深的體貼感動得想哭。
“謝謝你深深……確、確實是我有一個朋友遇到了煩惱。”
沈深深終於來勁,又不想表現得太八卦嚇退對方,強自忍耐著,慎重地點了點頭。
花染小心地組織了一下語言,而後緩緩地道:“我的那個朋友……她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同性。”
“啊?”沈深深先是一驚,生出了一個自作多情的想法,又在看到花染的表情之後撇了開去,清了清嗓子問道,“你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仿佛真的不知道花染說的就是她自己的事似的。
花染稍稍放松了一些,好像確實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是女生,喜歡上了和她一樣的女孩子。”
這對沈深深來說根本不是什麽煩惱,可她到底還是了解花染的,沒有立即說出什麽喜歡就去追啊之類的言論,謹慎地問道:“那……她煩惱的是另一個女孩子不喜歡她嗎?”
花染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另一個女孩子確實不喜歡她,也不知道她的感情。但她們關系十分親密,她煩惱的是如何在這段關系裡保持住自己的心,又能不傷害到對方。”
好吧,典型的姬佬喜歡上直女,沈深深聽得太多了。
“唔……我覺得真的覺得痛苦的話,還是遠離比較好。”
這是她一貫的答案。
做人最重要的是開心,誰離了誰還不能活了?大多數求而不得的感情之中,暗戀者沉浸其間都是在滿足自己的深情。
“那不行!”花染在聽到她回答的一瞬間就出口否定,而後才想起自己是在說朋友的故事,張口結舌地解釋道,“她離不開……無論是哪方面來說,她都無法離開。她受了太多的幫助……”
沈深深聽到這裡,猛地回過了神來。
花染喜歡女孩子,她喜歡的到底是哪個女孩?
沈深深可以確定不是自己,可除了自己之外她那狹窄的人際關系圈還能有誰?
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躍然紙面。
要說她現在才想到這個唯一的答案也著實不能怪她,只因為在她眼中,白書一的形象太過幼稚。
少女雖然身材高挑,面容俊秀,不說話出聲確實夠得上男女通吃,但她幾次見白書一都是和花染一起,隻覺得對方就是個不諳世事又愛撒嬌的小妹妹。
這花染喜歡她……確定不是母愛嗎?
不不不,話也不能這樣說。愛情這種東西原本就很詭異,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什麽地方就會突然冒出來。白書一怎麽說也十七歲了,正是大好年華,有臉有型,青春朝氣,性格還好,招人喜愛也是理所當然的。
花染與自己不一樣,是個溫柔如水,母愛泛濫的人。既得她幫助,又日日受她狎昵,多情少女生出戀慕也十分正常。
況且司瞳那家夥不就是在江辛純未成年的時候就盯上她了嗎?年齡不是太大的問題——只要掌握好尺度。
沈深深想了一圈說服自己,再回過來聽花染的煩惱,便也更能理解她的憂慮與不安。
她畢竟不是司瞳那隻不要臉的狐狸,哪裡能承受得住這樣的事呢?
白書一不但是同性而且還是未成年,花染當初有多受到白家的恩惠,如今就一定多有罪惡感。
她確實沒辦法輕易離開,而且估計也根本不想就這樣離開。
當初沈深深隻把花染對白書一的喜歡當作單純的姐妹之情,如今再看,著實深刻地體會到了她究竟有多在意那隻小白。
時時刻刻記掛在口頭心上,為她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考慮得周到細致,包容寵溺她一切稚氣童真的行為,字裡行間都把她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要說她把她當戀人喜歡都是輕的。
沈深深覺得她是把白書一既當孩子般疼愛,又當戀慕的對象般傾倒,還當信仰的神明一般膜拜。
花染其實相當一根筋,認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況且這還是初戀呢!
這樣一想,沈深深頓覺自己給不了什麽好意見。對著別人她還能說出什麽用一段感情來遺忘另一段感情這樣的話,可對著花染說未免有些輕佻——她覺得花染起碼現在是沒救了。
可大話已經說出口,她就算為朋友兩肋插刀那也得硬著頭皮上,絞盡腦汁好一會兒才道:“那個,你朋友喜歡的人現在應該還沒有喜歡別的人吧?”
這話說得拗口,她又順了一遍,問道:“你的朋友代稱A,她喜歡的人代稱B,B目前應該還沒有喜歡的人吧?”
沈深深覺得白書一那腦子,肯定還想不到戀愛這一茬。
花染果然搖了搖頭,“她還不懂這個……”
難怪那麽掙扎和有罪惡感,估計也是對方太天真的緣故。
沈深深看得歎氣:愛情這東西果然都是禍害。
“第一個呢,我想說,喜歡這種事是沒有對錯的,你的朋友千萬先不要有心理負擔。”
花染虛弱地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這第二呢,反正白……誒B還小啊不對是還不懂戀愛這種事,那A暫時先別想這個,再等幾年沒準就會峰回路轉了呢?”
花染眉頭動了一下,笑容顯出了幾分苦澀。
“深深,我、我的朋友並沒有期望獲得回應,她沒有那樣的……勇氣。她如今唯一的願望是希望能夠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既把這件事隱瞞下去,又不會讓小……讓B傷心她的疏遠。”
花染確實是會這樣自苦的人,沈深深光聽就覺得和吃蓮子芯似的。
“要我說,A乾脆就不要多想,別想七想八的,隨便B怎麽弄唄。”
在她看來,白書一那小孩子所謂的親昵也就女孩子之間的摟摟抱抱,花染估計不是真想拒絕,就是心虛。反正不吃虧,與其這樣難受不如叫她順其自然好了。
“可、可是這樣A會很有罪惡感。”
“要什麽罪惡感啊,女孩子之間很正常啦,也沒誰吃誰的虧。”
“……那樣也很正常嗎?”
花染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聲音輕得和貓一樣,沈深深沒聽到她前幾個字,問道:“什麽樣?”
花染的腦袋快低到桌子底下去,聲如蚊喃:“就是親、親……”
親親?
親哪兒?
“接吻嗎?”
花染聽她說得直接,耳朵紅得都要滴出血了。
沈深深真是震驚了,萬萬沒想到白書一那隻小白能流氓到這種程度。
作者有話要說: 人啊,有朋友真好!
要是沒有沈深深,按花染的性子憋在心裡熬個幾年,雖然不至於得抑鬱症,但肯定一直鬱鬱寡歡,更加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