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瑤的手機響起語音電話。

　她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 看了眼是幫她出畫冊的合作方， 忙揉了揉笑得有點僵的臉。

　調整語氣接起來，說， “你好。”

　“喂， 誒老師您好，”電話那頭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挺好聽的，有條不紊地說著畫冊目前的進度， 和到時候讓她配合宣傳的事情。

　佟瑤一邊聽， 一邊應著。

　很快掛斷電話。

　顧青雲抬手開了燈，因為離得近，她隱約聽見點她們的對話內容。

　臉上帶著笑，分不出揶揄還是好奇，輕加了聲， “佟老師？”

　“……”佟瑤咽了咽口水， 這個稱呼被她叫出來，總覺得有點說不清的奇怪味道，“呃， 就網上那些人，大家客氣……就喜歡叫叫老師什麽的。”

　“我知道了，”顧青雲又笑一聲，仿佛深覺有趣般凝望著佟瑤， 彎著眼， 嘴裡輕輕地念， “佟老師。”

　佟瑤：“……”

　“你別這麽叫，我受不起。”佟瑤忍不住抬手擋住臉，“顧老師顧老師！”

　顧青雲偏過臉噗嗤一下。

　彎著唇，想到以前。

　她沒說什麽。

　顧青雲視線透過窗戶，遙遙地望見遠處樓底下的幾個小攤位，轉而問，“那個賣烤腦花的攤子還沒有走，我去給你打包一份嗎？”

　“烤腦花嗎？”佟瑤不敢相信地瞪眼望著她，訥訥地問，“那個，烤腦花烤的可是豬腦啊。”

　顧青雲，“不然呢？”

　“可……你不是最討厭豬腦了嗎？”

　“我又不吃。”

　佟瑤感動地盯著自己的傷腿看，擱以前，她連涮火鍋都不許她把豬腦花放在同一格湯底裡的，現在竟然都肯幫她打包一份烤腦花回來了！

　對佟瑤來說，豬腦花雖然看著有一點不漂亮，聽著也有一點不美麗，但吃進去時一抿即化，滿口溢香，簡直是絕品美食。

　之前她聽說顧青雲根本沒嘗過，就對豬腦花百般嫌棄，稱這個是奇葩食物，不由有一種要給豬腦花清洗冤屈的使命感。

　千說萬說，拿出恨不能掙一千萬的銷售經理精神，最後終於成功說服顧青雲試吃一小塊。

　就指甲蓋那麽大的一塊豬腦花。

　顧青雲吃進嘴裡，立刻吐了出來，止不住乾嘔，最後她在洗手間裡漱口半個小時。

　“……”

　那天，佟瑤心情非常複雜地吃掉了剩下的豬腦花，吃得依舊很香。

　但很害怕自己回家還能不能親到她。

　佟瑤回憶著，吸了吸鼻子說：“老婆，你真的好愛好愛我。”

　顧青雲：“……”

　顧青雲歎氣，“所以到底要不要吃？”

　“讓我想想啊！”

　佟瑤還沒來得及說要還是不要。

　“不用想了，”顧青雲站在那兒望著窗外，忽然一笑，“人家現在已經在收攤了。”

　佟瑤頓時皺眉哼唧起來：“一想要吃不到了，我現在就特別想吃了。”

　“那怎麽辦，要我去追著人家的攤子，叫他停住，然後給你買回來嗎？”顧青雲這麽說著，自己已經坐下來了，顯然不打算現在真的趕下樓。

　佟瑤撇唇，心中還是很想吃，就說，“那你明天給我買，行不行？”

　“好，”顧青雲應完，想到烤腦花那種惡心的外型和口味，忍不住蹙了蹙眉，“……如果明天我還記得起來的話。”

　佟瑤放心又得意地笑了，“我老婆記憶那麽好，絕對不可能忘掉，她已經答應我了，就絕對不會反悔的。所以，明天可以吃到烤腦花囉。”

　顧青雲眼眸微彎，沒搭理她。

　去拉上窗簾，隔絕掉外面的輝煌燈光。

　—

　顧青雲坐著，看了幾頁工作上的材料。

　本來擔心佟瑤白天睡太多，晚上會睡不著的。過了會兒，才發現自己純粹是多慮。

　佟瑤躺在床上，不碰手機的話，閉一會兒眼就能睡著。

　“……”

　顧青雲輕輕地走過來，動作很慢地幫她把過高的被子往下拉一點，離得近了，忽然發現她蹙著眉，仿佛睡得不□□定。

　顧青雲靜了會兒，在旁邊陪著，猜測她此刻的夢境。

　“……”

　轉眸看眼病房裡多出來的大堆東西。

　那些慰問品，一看就是長輩過來探病的風格。

　顧青雲進門時，還以為是佟瑤的父母來過。

　“……”

　佟瑤腿斷了那麽多天，她的父母一次都沒有來探望過。

　睡夢裡，半天都沒有舒眉。

　顧青雲蹲在床邊，邊伸手心疼地撫過她的眉眼，邊思忖她家裡到底是什麽情況。

　她原先以為，佟瑤跟自己一樣，是對原生家庭並沒有留戀的那種。

　保持淺淡淡的聯系，只是逢年過節問候一句，像對待遠方親戚似的，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現在卻發現不是的。

　佟瑤是個倔小孩，平常看著一團和氣，笑容嬌甜，總是怎樣都好。但內心卻是極其認死理的人，撞到南牆還會繼續撞下去，沒人拉著她能一直撞到自己頭破血流。

　顧青雲發覺，她其實是想要回家的。

　“……”

　—

　幾天過後。

　佟瑤這段時間被限制了人生自由，感覺創作欲望大大增加，一連畫完好幾張商稿。

　她以前是那種保證生活的情況下盡量少接活，求質精不求量多，非死線前還不著急的摸魚型選手。

　最近勤快的，快趕上八爪魚型的手速了。

　還被基友問是不是欠人錢了？

　佟瑤笑得不行，拍了張腿斷的照片發給她，真說自己欠下巨款惹到□□了，問能不能借點錢。

　基友的頭像瞬間暗下去，再也沒有回復。

　佟瑤：“……？？”

　她一邊瞪眼，一邊氣得丟開手機繼續畫畫。

　過了會兒，聽見門把手轉動的聲音。

　佟瑤放下手裡的板子，抬眸望過去。

　還以為是醫生護士。

　佟建國走近，站在佟瑤的床尾，看見女兒被厚厚石膏固定住的腿後，臉龐緊繃著，唇抿成一線，久久沒說話。只是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臉上。

　羅梅就站在門口處往裡打量著，沒有再進來，半晌，說了句，“在外面混得可真好。”

　佟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