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托匯報完畢了, 楚愈掛了電話, 她坐在椅子上, 沉思了良久。
房內開了空調, 溫度調得不高,但空氣沾上了暖意,水分被榨乾, 變得乾燥,環繞在人周圍, 讓人覺得暖和之余,又有些急躁。
楚愈撓了幾下頭髮, 把垂落到臉頰邊的長發, 捋到後面。她以前覺得自己腦子還挺靈光, 敏銳的注意力, 加上強悍的推理能力,再有超人處的處員和技術作為堅實後盾, 可謂是所向披靡,再難磨的研究調查案, 都可以搞定。
但現在的案子,時間跨度太大, 涉及的人物太多, 線索雖然有,但看起來雜亂無章,拚湊不到一起,楚愈估計, 現在就算把當年的所有事實,像拚圖碎片一樣擺在她面前,她也拚不出完整的真相。
是不是碰到夏亦寒之後,腦子不夠用了,為了抓捕她,智商已經嚴重透支?
歎了口氣,楚愈放棄做推理假設,她讓木魚聯系一下望江市、長硯市、今陵市的負責人,分別調查出胡賓、柏瑞安、薛進萍、龔燕華在五年前的11月2日,人在何處。
木魚調出了各分隊長手機號,欲言又止:“你懷疑……”
楚愈雙手放在電腦桌上,撐著下巴,眼神又恢復神采,煥發著求知般的執著:“原先我一直在想,小槐花和被害人看起來無冤無仇,隔得十萬八千裡,幾乎不可能有交集,為什麽要拿他們下手?”
說完,她看了看木魚,又看了看宋輕陽,最後落在屏幕裡的夏亦寒身上。
“除非,他們被同一個人聯系到一起。現在我可以確定的是,五年前的11月2日,夏亦寒、何藍在望江市,慕尚青在望江市失蹤,如果調查出來,其他四個人也在同一天出現在望江市,便有了時間和地點上的一致性。”
木魚若有所思地點頭,“所以你懷疑,他們七個人,五年前在望江市,有一次集體會面?”
“有這個可能,不過也不一定是集體會面,可能是分開見的,而且見面的人,不一定只有他們七人。”
楚愈拿出一次性杯子,蹭了點木魚的咖啡,以前自力更生保持精神的楚女士,終於向失眠低頭,接受咖啡續命。
宋輕陽:“可是,他們見面能幹嘛呢?有共同話題嗎?”
“這就是我們需要調查的地方,應該也是最難搞清楚的地方。”
慕尚青在11月1日失蹤,是為和凶手同歸於盡,那其他人呢?他們如果都在望江市,是也知道了凶手消息,趕來圍觀嗎?
木魚和楚愈一起,一一撥打電話,通知各地的負責人,任務剛剛安排下去,宋輕陽敲了敲桌子,“霸王花醒了,楚處你得回去澆花了。”
楚愈笑了笑,披上開衫外套,準備出門,宋輕陽轉著電腦椅,面向她:“你的柔情蜜意,最近都拿去澆花了,一滴都不剩,我都感覺不到你暖氣房般的溫暖了!”
楚愈扶著門把手,面露疑惑:“我以前沒少損你吧,你怎麽感覺到暖氣般的溫暖的?”
宋輕陽把旺仔牛奶一放,義正言辭:“對呀,你現在連損我都省了,我連一句損話都得不到了!”
見宋輕陽說得情真意切,楚愈的馬上滿足她,她翻了個白眼,嘴角一耷:“都這麽大個狼牙棒了,還得每天要人損,你已經長大成熟了,要學會自己損自己!”
說完,楚愈瀟灑地關上門,往別墅跑去,果斷地棄棒從花。
房間裡,宋輕陽手一用力,把盒子裡的奶擠得飆出來,噴濺到她頭髮上。
她也沒擦,就盯著屏幕嚷嚷:“照這個形勢看,我是失寵了!”
木魚整理完筆錄,抬起頭:“啊?什麽?你有得寵過嗎?”
對於夏亦寒來說,又是嶄新的一天,嶄新的被囚禁的一天。
不像楚愈輾轉反側了一晚上,靠咖啡續命,夏亦寒看起來精神挺好,昨晚應該夢香了。
楚愈回到別墅後,直奔廚房,開始準備早餐,做一個盡職盡責的醫生加保姆。
這幾天下來,她菜沒學會,不過學會蒸包子、饅頭、餃子等,也算是廚藝生涯的一大起步。
在屏幕那一邊,看著楚愈在廚房裡操作,木魚她們都覺得心驚膽戰,怕廚房會突然冒煙,但夏亦寒不怕,每次楚愈搗騰時,她就站在門口,離得很近,頗有“你炸,我也炸”的深情。
楚愈不負眾望,成功端上一盤蒸餃,配上碟醬油,一日三餐第一餐打卡完畢。
夏亦寒吃飽喝足後,主動把碗洗了,她通過廚房窗戶,看著外面的庭院秋景,興奮地提議:“姐姐,我們等下去院子裡散步吧!”
楚愈幫忙擦碗,不動聲色,終於體會到夏小朋友“臭不要臉”的程度。
她應該知道自己處於囚禁狀態,別墅門口設的紅外線,腳上的電子腳銬,以及楚愈的存在,都是為了防她逃跑。
結果她倒好,第一天來,就要楚愈做飯,刀叉剪刀危險物品,都搬了回來; 第二天,就用刀子抵住出愈的脖子,還偷了腳銬遙控器; 第三天,藏冰箱裡,讓所有人急得人仰馬翻。
現在,一個美好而寧靜的一天,她要出別墅散步。
別墅周圍的紅外線,就是為防她,結果她現在要光明正大走出紅外線,享受生活。
因為昨天她在廚房裡“失蹤”,楚愈便在房間的各個角落都安了攝像頭和監聽器,防止她再出其不意躲貓貓,躲出生命危險。
現在看來,她不躲貓貓了,要出門散步步了。
電腦屏幕前,宋輕陽呵呵一聲,“別墅關著就是防你跑的,想出大門,門兒都沒有!”
楚愈手上動作沒停,把碗水的水珠擦淨,放到櫥櫃裡:“好呀,我們洗完就出去,我準備下點心和雜糧水果,等下我們出去野餐,當是午飯了。”
夏亦寒跳起來,“好呀好呀,還可以曬曬太陽!”
宋輕陽沉默了半晌,站了起來,和木魚交換位置:“你來坐這邊,我看不下去了。”
木魚硬著頭皮,坐回電腦前,準備迎接精神上的洗禮。楚愈回到了臥室,對著攝像頭比出手勢,示意木魚通知在院門附近值班的吳科,把紅外線關掉,這玩意沒用了。
中午時分,秋高氣爽,陽光透過梧桐樹還健在的葉子,開了一盞碎花燈,落在青青草地。
戶外空氣涼,即使中午也沒暖和起來,楚愈就披著早上的羊絨開衫,讓夏亦寒穿了件風衣,她懶得脫睡衣,風衣就直接套在外面,裹成了一個球,顯得一張臉越發的小,好像一個俄羅斯套娃,裡層的頭配上了外層的身子。
楚愈在草面鋪上野餐墊,把食物和飲料從竹籃裡拿出來,擺放好,她和夏亦寒就坐在餐墊兩邊,食物放中間,標準的野餐布局。
結果沒多久,夏亦寒就位移到了她身邊,鑽到她懷裡,枕著她的大腿,身子躺平,還好餐布夠大,不然裝不下她巨碩的身軀。
楚愈正吃著果脯,笑了,“你這樣躺著,怎麽拿東西吃?”
夏亦寒伸出手,去卷她的頭髮,張大嘴,粉紅的牙齦一覽無余:“你喂呀,啊——”
楚愈拿出個蜜棗,放到她嘴巴裡。
夏亦寒嚼了嚼,解鎖了新的吃飯姿勢,吃完後,她張開嘴,又要楚愈喂食。
一袋果脯,楚愈自己沒吃幾片,都喂她了。
夏亦寒吃得開心,在楚愈腿上直蹭,身子扭了扭去,把餐墊弄皺了,楚愈邊喂她,還得邊去整理餐布,感覺自己不是在野餐,是在帶娃,而這個娃又總是想享受爸爸的待遇。
吃完果脯吃麵包,吃完麵包吃堅果,吃完堅果吃煮蛋,終於把所有固體食物嘗遍後,夏亦寒抹了把嘴,“口渴,想喝水。”
楚愈用手抬了抬她的脖子,示意她起來,“有椰汁和牛奶,你要哪個?”
夏亦寒面帶笑意,看著楚愈,賴在她腿上,就是不起來。
楚愈低頭看她,感覺自己雙下巴要出來了,“喂,你躺著吃東西可以,躺著喝水絕對不行的,水容易灑出來,別把衣服打濕了!”
夏亦寒笑得別有深意,眼光照在她的眉眼間,她迷起雙眼,眸中的光芒止不住閃爍,熠熠生輝:“姐姐,你想想辦法嘛!”
楚愈沉思了片刻,將她的頭微微托起,然後拿出吸管,插到酸奶瓶裡,另一端放到她口邊。
“吸吧,這下你隨便喝。”
夏亦寒一骨碌起來,撕開酸奶蓋,仰頭一飲而盡,喝完,又躺回楚愈腿上。她這回還換了姿勢,側躺,一隻腿平放,另一隻屈起,陽光灑在她身上,像極了慵懶的加菲貓,就差喉嚨裡打呼嚕,還有一隻搖來搖去的尾巴。
楚愈順著昨天的話題,和她閑聊了起來,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梧桐葉飄落,落在二人發梢、肩上、手邊,不久又鋪了一層黃毯。
她倆倒是聊得開心,外面的安保隊員心都差點跳出來,本來還指望著有紅外線報警器做一道防范,這下好了,紅外線解除,槐花魅影和他們僅一牆之隔,他們是唯一的防范牆,哈欠都不敢打,生怕裡面出事。
院子裡監控覆蓋不到,木魚和宋輕陽取了個望遠鏡,遠程窺視。
宋輕陽直接把望遠鏡戴頭上,腳銬遙控器就放手邊,不過照目前形勢看來,沒有使用的必要。
她轉頭看了看木魚,木女士依舊面無表情,不過因為朝夕相處了三年,都有默契了,能從她千年如一日的面部肌肉中,察覺出些許變化。
“魚兒,你怎麽了?”
木魚猛灌了口咖啡,雙頰微紅,喝出了二鍋頭的氣勢。
“沒事,我就是覺得楚處的狀態不太對,有點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