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柯星文聽見路衍風說要與陸昭明比試, 一時顯得極為緊張。
他拉過路衍風的胳膊,將路衍風拽到一旁, 低聲耳語。
張小元從柯星文的頭頂, 看到了他所說的話。
“小師叔, 你小心一些。”柯星文咽下一口唾沫,“那個陸昭明, 武功很高的。”
路衍風答:“你放心,我雖不大會說話, 可至少劍術是擅長的。”
他在江湖上排名三十一,以他的年紀,這的確是足以另他自傲的資本。
“我當然相信小師叔的劍法。”柯星文略有些緊張,“關鍵不在此處, 關鍵是那個陸昭明啊, 他就是個變態!”
張小元:“……”
咦??
大師兄下手是狠,可怎麽就成變態了?
柯星文:“你不知道啊小師叔!他專愛踢人屁股!”
張小元:“……”
柯星文:“武林大會他起碼踹了十幾個人下來!全踢的屁股!”
路衍風露出迷惑目光:“……是這樣啊。”
柯星文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他忍不住挺了挺腰, 收了收臀,說:“絕對不是點到即止,超疼的!”
路衍風點了點頭, 重複:“他打架總要踢人屁股。”
柯星文不住點頭應和:“是啊!小師叔,你多注意一些, 這招太陰狠了!”
路衍風:“所以他也踢過小雀兒的屁股……”
柯星文:“是——啊?!”
路衍風聽他這麽說,認真點頭:“果然是。”
張小元:“……”
張小元看著路衍風,覺得路衍風渾身殺氣騰騰, 看向陸昭明的目光中好似帶了無數把刀子,恨不得將陸昭明釘死在這山道上。
而陸昭明……
張小元看著陸昭明頭頂仍在不斷往外冒著數字。
「四百七十一、四百七十二、四百七十三……」
張小元:“……”
而陸昭明還在數台階。
張小元害怕又緊張。
他只知道,大師兄的武功,應當是在江湖排行第三到五十之間的。
他並不知道大師兄具體的排位名次,而路衍風的排名已極為可怕,如今路衍風這幅殺氣騰騰的模樣……張小元很擔心大師兄會出事。
花琉雀一瘸一拐走在他身邊,低聲與他們說:“對不起,我……”
陸昭明正巧數到五百,中止了他的數石階大業,一面說:“無妨,許久未動筋骨了。”
張小元:“大師兄,武林大會才結束……”
陸昭明壓低聲音:“他算是散花宮未來的掌門吧?”
張小元:“若是照梅棱安的意思,應當是如此。”
陸昭明點頭:“好,那我不踢屁股了。”
張小元怔了片刻,才回過神來,那日裴君則與陸昭明提過,踢屁股雖是為了防止對方受重傷,可未免太不好看了,若是要應對德高望重的前輩,那最好還是不要如此較好。
陸昭明已開始思考起了從何處下手比較好。
張小元還是緊張。
他湊在陸昭明身邊,小聲與陸昭明說:“大師兄,他江湖排名三十一,已算是絕頂高手了。”
陸昭明點頭:“嗯。”
“而且他好像對你有誤會,我害怕他會狠手。”張小元皺著眉,“要不我們還是把這比試推了吧……”
花琉雀也不住點頭,同意張小元的看法:“大師兄,我去和他解釋,讓他別再做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了。”
陸昭明問:“你是不是有些怕他?”
花琉雀一頓:“什麽……”
陸昭明:“我看你不想與他說話,他卻纏著你。”
花琉雀微微皺著眉,說:“他脾氣古怪,說話也奇怪,我的確是有些害怕他。”
陸昭明點了點頭:“好。”
張小元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拉住陸昭明的胳膊,問:“大師兄,你想做什麽?”
“我不能踢他的屁股。”陸昭明說,“斷了他的腿,他就纏不了花琉雀了。”
張小元:“……”
花琉雀:“???”
……
待到散花宮中,張小元看了看路衍風殺人一般的眼神,再看一看陸昭明平靜看著路衍風腿的目光,心中一凜,隻覺有萬分可怕。
梅棱安其實也記著陸昭明一腳把柯星文踹下高台的仇,他心中是希望路衍風能好好教訓教訓陸昭明的,反正點到即止,不會傷到對方,至多只是丟些臉面,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麽嚴重的事。
江湖上不少來參加梅棱安壽誕的人都已抵達了散花宮,如今莫名其妙聽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路衍風路大俠要與人比試,看熱鬧的人先圍了幾層。
張小元心中說不出緊張,他在最前排看著,生怕出些什麽意外。
路衍風倒是說到做到,他說要讓陸昭明一隻手,果真將左手以衣帶系住在身後,用右手持劍,目光絲毫不懼,殺氣騰騰。
陸昭明站在他幾步之外,慢吞吞拔劍出鞘,將劍鞘握在另一隻手上,目光仍在路衍風的兩條腿上移動。
張小元覺得,陸昭明可能是在思考砸哪條腿。
張小元歎了口氣。
“今日只是比試。”梅棱安再三強調,“點到即止便可,絕不可傷人性命。”
張小元覺得,梅棱安的這句話,好像是故意說給路衍風聽的。
他真的很害怕。
比試終要開始,張小元扭頭,緊張看向路衍風。
路衍風頭上飄忽忽的冒出一行字。
「路衍風,江湖排名三十一,因自縛一手,行動受限,自降排名至四十一。」
張小元:“……”
張小元覺得,後面的事情,已經可以不必再看了。
他眼見兩人雙劍相交,路衍風手中長劍一偏,反手回擊,陸昭明以劍鞘相擋,反露出一處空門,路衍風劍招方到,他的劍鞘卻也正直擊在路衍風手上,不知怎的便另路衍風手中的劍脫手而出,重重打在路衍風的腿上。
而陸昭明頭上又浮起來福緣極佳四字。
只要他想打別人的腿,那就一定能打到的。
張小元抬起頭看向天空,深深歎了一口氣。
……
路衍風的劍柄擊中了自己的腿,眾人沉默片刻之後,一片嘩然。
梅棱安心中一慌,正欲叫停,只見路衍風吃痛擰眉,卻乾脆撞在劍柄上,另那劍鋒直朝陸昭明削去。
陸昭明退了一步,卻略遲了一些,路衍風的劍是寒鐵所鑄,劍上寒氣自他肩側削過,劃了一道小口,登時洇出了鮮血來。
“夠了!”梅棱安急忙叫住二人,“點到即止!”
路衍風疼得滿額冷汗,卻一聲不吭,他彎腰將劍撿了起來,看陸昭明的神色已不同了,道:“好功夫。”
陸昭明好似根本不覺得疼,他也收劍回鞘,與路衍風一揖,道:“多謝前輩手下留情。”
這是剛剛上場前張小元教他的話,讓他無論輸贏都如此說,總要給散花宮留些面子。
柯星文與幾名散花宮弟子已跑了過來,要檢查路衍風的傷勢,路衍風竟還能行走,只是一腳僅用足尖點著地面,有些狼狽,顯然是疼極了。
張小元扶著陸昭明的胳膊,鮮血已將他的衣袖染紅了大片,那劍氣傷得頗深,他一聲不吭地先簡單為陸昭明包扎,心中想的確實其他事。
看來大師兄的武功應當就在四十上下了,或許會略高一些,而大師兄福緣雖是極佳,可若對方實力驚人時,還是能夠傷到他。
路衍風是張小元所見的第一個將陸昭明打傷的人。
張小元皺著眉,匆匆為陸昭明處理傷口,這傷口不大,但卻頗深,鮮血不斷外湧,他原想先止住血再說,可他第一次為別人處理傷口,流的血這麽多,他已經開始心慌了。
張小元怕自己按著傷口所用的力道太大,弄疼了陸昭明,他用白紗捂了傷口片刻,血仍未止住,而陸昭明與花琉雀說完了話,自己伸出手按住白紗,恰捂在張小元的手上,說:“你若是要止血,用的力道要再大一些。”
張小元說:“我怕你會疼……”
“我不覺得疼。”陸昭明按著張小元的手,好讓他明白止血時該有的力道,“你不必擔心。”
張小元不知該說什麽話才好,他武功薄弱,方才陸昭明與路衍風的那一式他並未看清,可以猜得出陸昭明是故意露出破綻,以引路衍風上鉤的。
此舉若用在層次相近亦或是與武功較低的人比試之中,那當有奇效,可對上路衍風他還敢如此,張小元憋不住念了一句,說:“太危險了!”
“你與他說,他也不明白的。”蔣漸宇正在包袱中翻找藥粉,一面隨口道,“大師兄就喜歡鋌而走險。”
曹紫煉好似方才回神,感慨道:“這武功也太好了……”
花琉雀目瞪口呆,好似終於回過神來了,緩緩開口,問:“真打斷了?”
陸昭明搖頭:“我沒想打斷他的腿,至多只是疼幾日,應當未傷及筋骨。”
可在他們離開散花宮前,路衍風怕是都要與拐杖為伍了。
“下手如此精準。”花琉雀深感佩服,“一看就打斷過許多條腿吧。”
“不多。”陸昭明認真回答,“你是第一條。”
花琉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