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J擺好設備後示意輕歡和南泱可以先進去坐下,他們要再找找角度。於是輕歡拉著南泱在一側床鋪坐了下來,問南泱:“剛剛節目組給你的東西帶了吧?”
南泱臉色淡淡的,從風衣兜裡掏出了一副撲克牌,遞給輕歡。
她們接到的第一個任務:找另一對嘉賓玩一把鬥地主,輸的那一方要拿著節目組的海報找二十個路人掃上面的二維碼,進入助力通道給自己拉票。她們本來想去找祁軼和明晚澄,但奈何她倆在車尾,祁軼阿澄在車頭,過去的話得穿行十個車廂。而且硬座那邊人員混雜,還不一定有空間擺得下撲克牌,於是她們就選擇了白靳秋和岑子妍,私心來說,包廂環境也更好一些。
輕歡捏著那張任務卡晃了晃,“你會打鬥地主麽?”
“不會。”南泱果然搖了頭。
“那就我一會兒當地主,你在旁邊看著。”
“嗯。”
火車又到了新的一站,緩停的時候不知道墊到了什麽東西,車身忽然轟隆隆一抖,輕歡沒坐穩,差點倒在了桌子角上。南泱反應極快地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肩膀讓她倒進了自己的懷裡,桌上的一疊撲克牌也都因慣性撒到了地上,白茫茫一片小方塊淹沒了深色地板。
輕歡狠狠地撞上了南泱的胸,白襯衫的細膩布料包裹著她的鼻尖和下巴,一粒小小的扣子抵在她眼皮上,與她的臉一起陷入無盡的溫綿中。
南泱扶住她的頭,忙垂眼去看:“你沒事吧?”
輕歡抬起頭,眨眨眼,好像在失神。好一會兒之後,她才悠悠地感歎道:
“好軟。”
南泱第一時間瞥了一眼調設備調到一半抓住上鋪欄杆穩住身形的VJ,VJ其實只顧著在顛簸下保護攝像機,並沒有關注她們在說什麽,見南泱在看他,他也愣愣地看回去,兩個人開始了莫名其妙的對視。
輕歡離南泱很近,於是她親眼看見南泱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紅。
知道她不習慣在外人面前做親密之事、說曖昧之話,所以輕歡沒有在那溫軟的地方過多停留,馬上爬了起來,離開時還順手整理了一下南泱歪掉的領子。
“咳。”
南泱收回了目光,手指覆上自己的領口,把那裡再次整理了一遍,讓衣襟交疊之處在自己的前胸處居中。
輕歡坐在裡面,她注意到撒了一地的撲克牌,但她沒有空間彎腰去撿,便悄悄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南泱的腰:“撿一下牌。”
“嗯。”
南泱往外坐了一點,彎腰去把地上的撲克牌一張一張撿起來。她的黑發太長,水簾一樣流下來,發尾差點擦到地上。彎腰後,眼前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和剛剛明亮車廂完全不一樣的世界,桌子把大部分的光都隔在了上面,環境明暗模糊,縫了花邊的藍色床套疊著白色床單,像愛麗絲穿著小裙子漫遊顛倒仙境。
輕歡的酒紅色風衣裡穿著一件黑色絲絨連衣裙,為了不走光,她是把右腿壓在左腿上坐的。線條流暢的一截小腿連著皓白腳踝,腳上一雙StuartWeitzn的NEARLYNUDE黑色細邊高跟涼鞋,隨著她漫不經心的晃動而左右搖擺。裸露的腳背有著輪廓清晰的條條筋骨,青色的血管被窄薄一層軟皮壓著,仿佛隱藏在新雪下的枯葉脈絡,精致可憐。
南泱的目光黏在上面轉不開,撿到一半停了下來,在她垂落的黑發遮擋下,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一下那如玉般的踝骨。
輕歡顫了顫,她突然感覺到南泱在摸自己,還被那指尖冰涼的溫度激得抖了一下。她馬上看了眼旁邊還在調設備的VJ,用腳背輕輕地踢了一下南泱的小臂,當做警告。
南泱若無其事地收了手,繼續去撿地上的撲克牌。
過了一會兒,那隻懸在半空的右腳似乎有了新的想法,又偷偷地往左伸了一點,故意用腳背在南泱的手腕側面撩火般摩擦了一個來回。
南泱被碰觸的手一緊,飛快地撿起最後一張撲克牌,紅著耳朵直起身子。
輕歡憋著笑看她,這人真是的,明明是她主動摸自己,心思不正經,還如此不經撩。
南泱把亂七八糟的撲克牌攏在一起,捏著它們在桌上來回剁齊,手法生疏地洗牌。正洗著,岑子妍和白靳秋回來了,岑子妍先進來,白靳秋跟在她後面,目光一刻不離前面的女人,像是在帶著小羊羔遛彎的牧羊人。
“子妍,這是我們的任務。”輕歡把任務卡遞給岑子妍,說明她們造訪的來意。
岑子妍和白靳秋在另一邊坐下,拿著任務卡看了一遍。岑子妍笑了笑:“好啊,鬥地主是麽?現在就開始玩吧。”說著,她還體貼地問了一下旁邊的VJ:“哥哥,可以開始錄了嗎?”
VJ打了個OK的手勢。
白靳秋聽到岑子妍喊哥哥,臉色瞬時陰了幾分,但顧忌著鏡頭,很快又掩飾住了失態。
“我是地主,你和白老師一起打我,”輕歡從南泱手上拿過撲克牌,嫻熟地在手上來回切洗幾番,放在了桌子中間,“記得給我留底牌,你們可不許互相看啊。”
“不會的,你放心。”
南泱沉默地坐在一邊,看著輕歡一張一張摸上來的牌,只能看懂她是按點數大小排了順序,其他的什麽都看不懂。
看了一會兒,她覺得乏味,便把目光轉向車窗外。火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又啟動了,行駛在山林之間,旁邊是水泥砌起的斜坡防護牆,有一只在枕木邊舔食積水的小狗一閃而過。過了一會兒,山林漸漸稀疏,火車上了一座大橋,橋下是寬廣的大河,因為這幾日連綿大雨而泛起渾濁的黃色。河水應該上漲過一段距離了,可以看得出兩旁農民辛苦種下的玉米地被淹沒了大半,可憐的幾根玉米杆艱難地在水面探出一點須子。
“哎,輸了。”輕歡歎氣的聲音忽然響起。
雖然歎了氣,語調裡卻並沒有什麽難過,反而一片祥和靜好。
岑子妍幫著整理了撲克牌,“那你們就要去問路人要投票了?”
“沒事,正好我們去火車頭那邊看看阿澄和小軼,路上順便要個投票。”輕歡拉著南泱起身,禮貌地和她們道別,“白老師,子妍,那我們回頭見。”
“現在是中午兩點,”岑子妍看了眼手機,“三個小時後大家應該都會去餐車吃飯吧?一會兒就又能見面了。”
“做完任務才能吃哦,”輕歡朝她晃了晃手裡的撲克牌,“我們已經做完了,你們加油,五點的時候餐車等你們。”
她悄悄從風衣口袋裡摸出了兩個肉松餅,塞給了岑子妍,“給,餓了就墊一下。”
岑子妍握住肉松餅的包裝紙,彎起唇角看著輕歡,眼底是滿滿的感激。
輕歡瞥了眼VJ,羞赧地笑了一下,“大哥,這小段您麻煩告訴PD剪一下。畢竟這算破壞遊戲規則了,我怕回頭黑粉罵我。”
VJ大叔點點頭,示意了解。
白靳秋卻突然開口說:“既然怕被罵,還非要給什麽?我們不需要這種假惺惺的好意,妍妍,還給小祝。”
輕歡錯愕地看向白靳秋。
如果說頭先在麵包車上白靳秋的不友好是巧合,那麽眼下她再次展露的不友好,讓輕歡確定了她對自己是有敵意的。
為什麽?
因為她和岑子妍關系比較好麽?
可是……她們只是朋友啊。
岑子妍臉上帶著尷尬的笑,抬起手,想要把肉松餅還給輕歡。
輕歡也是滿目窘迫,正要去接,忽然身側伸出了另一隻修長素白的手,將她探了一半的手壓了下來。
是南泱。
南泱握住輕歡的手,臉上沒有表情,淡淡地看著白靳秋,說:
“她是給岑子妍的,不是給你的。”
白靳秋眉頭緊蹙:“什麽意思?”
“她們兩個人之間送東西,跟你有什麽關系?你這人,還挺自作多情。”
南泱通常不愛多管這種閑事,也不愛插嘴說話,沒想到她要麽就一個字不說,要麽就說得一點情面都不留,話裡譏諷白靳秋的“越俎代庖”的意思都要溢出來了。
白靳秋臉色又陰沉幾分,冷笑一聲:“南老板,妍妍是我的妻子,正如小祝是你的妻子,你應該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別的女人走得太近吧?一會兒送糖,一會兒送點心,關心這個,關心那個,不知道的,怕是要以為妍妍和小祝才是一對兒呢。”
輕歡和岑子妍一聽白靳秋的話,皆是神色驚變,白靳秋這樣說,好像她們之間真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曖昧關系一樣。
南泱卻沒因這話有什麽波瀾,神色一如往常:
“她有想要親近的朋友,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如果連交朋友都需要我來插手,那我或許不是娶了個妻子,是圈養了條狗吧。”
話音一落,白靳秋瞬時黑了臉,岑子妍也面色蒼白地倒退了一小步,身形晃了晃。
輕歡意識到了南泱這句話可能對岑子妍造成的傷害,忙拉住南泱的手,壓低了聲音說:“好了,不要說了,我們走。”
VJ看氣氛不對勁,早就中止了錄製,趁空隙打圓場:“好了好了白老師南老板你們都消消氣,多大點兒事?我們節目組心裡都有數的,不會亂剪,二位何必吵架呢?”
跟拍南歡這組的另一個VJ也附和:“就是,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南泱瞥了一眼VJ,也不再多說什麽,拉著輕歡徑直出去了。
包廂內白靳秋和岑子妍都沒有再開口,留下一片可怖的死寂。
走在過道上,輕歡捏了一下南泱的手指,湊近去小聲說:“我知道你剛剛那麽說都是為了我,但是……下次要注意說話方法呀,你那樣說,子妍聽了心裡要怎麽想?”
“她怎麽想和我有什麽關系。”南泱淡漠地答。
“你說什麽?”輕歡愣了一下。
南泱皺了皺眉,停下了腳步。
她轉過身去面對輕歡,抿了一下唇角,斜過身子靠在了窗邊,輕歡順勢站在她對面。良久,她低著頭拉住輕歡的手,歎了口氣,拇指在輕歡的虎口處輕輕揉動,像在笨拙地討好:
“抱歉,我的確言辭不妥當。”
輕歡笑了笑,剛剛還低落的情緒回轉了不少,“沒事的,子妍她不會怪你。”
南泱沉默半晌,低聲開口:“輕歡,我並不關心岑子妍,我不在意她怪不怪我,我甚至也不想關心她和白靳秋之間那點事。”
她抬起頭,定定地看向輕歡。
“我關心的,從始至終,都只有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