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磐石的來歷,閑燈已經聽唐棋樂講過了。
這東西, 就連蘭雪懷也極其重視, 那必然是一件能夠撼動修真界的寶物。眾人十年間派出了無數人找了無數個地方都沒找到, 誰知道它近在眼前,就在這位度仙君的手中。
閑燈暗道:他藏這個做什麽?難道想獨吞無字磐石的秘密?但是他只有半本殘卷,就算是叫他拿在手裡,根本也沒什麽用啊。
他對無字磐石的了解太少了, 於是轉頭問蘭雪懷:“小仙君, 這個無字磐石到底什麽來頭啊?”
閑燈看蘭雪懷是很了解無字磐石的。
他這麽說,不是完全沒理由。據他觀察,蘭雪懷對大部分事物都不感興趣。就算感興趣,為了面子,也不會令自己的表情的失控。但是他看到無字磐石的第一眼,竟然有那麽大反應,這足以證明, 蘭雪懷對無字磐石十分熟悉。
“唐棋樂講的玄乎的很, 什麽許願,起死回生、白日飛升, 真的有這麽靈?那要是有人拿到了無字磐石, 許願毀滅世界怎麽辦?”
閑燈半開玩笑的說出這句話, 誰知道蘭雪懷很認真地回答他:“都可以。只不過要付出代價。”
“代價, 什麽代價?”
蘭雪懷道:“比如, 你希望一個人活下去, 你就要你的命給他。這就是代價。”
閑燈聽罷, 驚悚道:“那這樣許願有什麽意義?什麽人會傻到去做這種事情,這不是無稽之談嗎。”
蘭雪懷覷了他一眼,道:“你怎麽知道沒有。”
閑燈道:“我猜的嘛。要是叫我拿命換命,我才不乾。看來,這個無字磐石也沒什麽吸引人的,若是我許願毀滅世界,難道就得先毀滅自己嗎?反正不吸引我。說到底,許願的事情從來沒人真正的看見過、實現過,那謠言是從哪兒傳出來的?小仙君,你知道許願的方法嗎?”
蘭雪懷開口:“無字磐石許願的方法並不難,但也不是人人都知道。”思考片刻,他繼續道:“一千個人裡面大約有一個人知道。”
閑燈驚訝道:“這麽多人?這和人人皆知還有什麽區別?”他頓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所以無字磐石在小清洞天會加上那麽多禁製,其實就是怕有人將它偷出來用。”
正因為使用無字磐石的方法幾乎不算什麽秘密,所以修真界對封印無字磐石的地方進行了嚴密把守,想從根本上斷絕問題。
好比將銀子放進一處加密的寶箱中,銀子是人人都會用的,但是寶箱並不是那麽好開的。不過這個做法也有缺點,譬如寶箱一但被打開,銀子流落出去,那就是人人都能用。
就相當於——倘若無字磐石落到了一個沒有靈力的凡人手中,只要他知道如何操控無字磐石,一樣能夠許願成功。
可惜,修真界嚴防死守幾百年,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百密一疏,無字磐石最後還是落入了賊人之手。令閑燈感到疑惑的是,無字磐石既然這麽受重視,那它的禁製也是非比尋常的,到底是如何被偷走的呢?
想的太入神,他下意識的把問題問了出來,蘭雪懷聽見了,直接開口解釋:“無字磐石周圍禁製的打開方式只有歷屆洞主知道,並且絕不外傳。每一任洞主都立過血誓,如果將禁製隨意打開,勢必要受到天道懲罰,萬劫不複而死。”
閑燈道:“那就排除了監守自盜的可能性,奇怪了,我想不到陰山子是用什麽方法盜走無字磐石的。”
想到這裡,閑燈不由喃喃自語:“他要無字磐石做什麽,按照這個大魔頭的性格,難道真的是毀滅世界嗎?是了,陰山子如果也知道無字磐石的用法,許了這個鬼願望,那仙門各派圍剿他真是沒冤枉他,活該死得渣都沒有。”
就這麽思考一會兒,他忽然說了一聲:“不對!”
閑燈眉頭緊緊蹙起,又重複了一遍:“不對,如果無字磐石是如傳言那般被陰山子奪走,那為什麽半本殘卷會出現在度星河這裡?難道陰山子拿走的只有一半嗎?不可能,小清洞天的無字磐石一定是整卷的,若是花那麽大的代價守著半本殘卷,實在勞民傷財。”
閑燈看向蘭雪懷,詢問他的意見:“小仙君,你看出什麽來了沒?”
蘭雪懷補充道:“度星河手中有無字磐石這件事情,童夢不知道。”
閑燈點頭:“確實如此,如果童夢知道的話,今晚上也輪不到我們撿過來。”
蘭雪懷又開口:“還有半卷無字磐石,應該在沈情手中。”
閑燈心裡一驚,追問道:“何出此言。”
蘭雪懷道:“直覺。如果剩下半卷無字磐石在沈情手中,那度星河一夜改口倒戈沈情,甚至不惜與天下蒼生為敵,也要保住沈情的種種行為就有了理由。”
閑燈未曾想到這一點,心中不由感慨:他說的對,到是我沒察覺到這個。
“那剩下半卷磐石是怎麽落到沈情手裡的?如果我猜的不錯,那半卷磐石應該在陰山子手中才是。而且看度星河現在的樣子,他肯定還不知道沈情手中有另外半卷。”
閑燈雖然沒有從沈情手中看到無字磐石,但他對蘭雪懷的話是信服無比的,只要對方開口說了,他就相信。
那頭,度星河將無字磐石的殘卷拿出來,對著月光看了半晌,蹙著眉似乎在思考事情。無字磐石上面一個字都沒有,想要從這上面窺破天機談何容易,若是叫度星河這麽簡簡單單看出來了,那此人必然是個天縱奇才,天下無雙的角色。所以,度星河看了許久,沒看出個所以然,依舊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樣,不解其意。
閑燈目光落在無字磐石上面,心中其實還有一個不敢說出來的事情:他曾經在夢裡見過這本書,因為名字很古怪的緣故,所以醒來的時候雖然把其他東西都忘記了,但唯有無字磐石四個字,記得很牢。
可是他失憶醒來之後,絕沒有在任何地方聽過無字磐石,今晚恐怕還是第一次被告知。那麽他到底是怎麽會提前夢到剩下半本殘卷的?還是說,無字磐石這個東西,和失憶之前的他有關?
兜兜轉轉,所有謎團最後都指向度星河。
若他真的是度星河……那差的也太遠了吧!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見到度星河的這些經歷,就如同一個冷漠的旁觀者一樣,完全沒有任何共鳴。就算他是失憶,也不會失憶的這麽徹底吧?難道看到自己過去的東西,過去認識的朋友,會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閑燈揉了下眉心,感到有些疲憊。
蘭雪懷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問他:“你是不是困了?”
閑燈抬頭,“嗯?”了一聲,意識到蘭雪懷在問他,連忙說:“不困。”
他有心事。
蘭雪懷沒說,心裡這麽想了一遍。
他有心事,但是不告訴我。
這句話也沒說,隻像一根針似的,在心裡戳了一下。
閑燈抬起頭,正想在看一看無字磐石,誰知道剛走出一步,面前的空氣卻扭曲起來。他嚇了一跳,立刻就想伸手去摸,結果被蘭雪懷給攔住:“不要碰,應該是時間到了,現在離開幻境。”
他說完,擔心幻境破裂太快,所以沒有一絲猶豫就摘下了閑燈脖子上的造化境,將陣法又畫了一遍。閑燈眼前白光一閃,立刻被造化鏡的陣法給籠罩住。他身邊除了空氣在扭曲之外,物體也開始坍塌,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鏡中小世界的滅亡一樣。
閑燈緩緩閉上眼,休憩一番。再睜開的時候,正好看見唐棋樂緊張兮兮地湊上來:“怎麽樣,我在外面等得困死了,你們看出什麽來了嗎?看到度星河了嗎?”
一連問了好幾個,問的閑燈頭疼。
看來,他和蘭雪懷現在已經從造化鏡中出來了。
蘭雪懷冷道:“問這麽多,先回答哪一個?”
唐棋樂回過神,也自知不妥,看到閑燈十分疲憊的樣子,便道:“造化鏡中走一趟卻是傷神費力,這點怪我沒有說清楚。常人在裡面待上一個時辰已經是極限了,這也是為什麽造化鏡只能開一個時辰的原因。再長下去,除了造化鏡會坍塌之外,人也死了,這輩子想從幻境中出來就難了。”
閑燈找了個凳子坐了會兒,果然覺得自己渾身無力,呼吸不暢。
他要不是現在沒力氣罵唐棋樂,一定破口大罵一頓。
這個不靠譜的王八蛋,就沒有一件事情能提前說好的!
唐棋樂不好意思道:“是我的錯。我提議,今晚就在這裡歇一晚,躲過這幾天之後,等小乘聽法會開始,我們就渾水摸魚的跑出去。”
閑燈問道:“小乘聽法會是什麽?”
唐棋樂道:“你不知道嗎?”他說完,想起閑燈失憶了,確實是不知道的,於是耐心解釋:“小乘聽法會就是大乘聽法會的縮影,大乘聽法會我之前講過了,就是把修真界最有威望的門派聚集在一起,十年舉辦一次,辦個百家講壇,大家分享一下心得,共同進步。這個聽法會還有一個項目,就是把無字磐石拿出來看一看,其他的就沒什麽了。”
“小乘聽法會則是三年舉辦一次,大乘聽法會論道,小乘聽法會就是比試靈力的。跟大乘法會差不多,一文一武,後者請各門各派的優秀弟子聚集在一起,切磋切磋。這些年由幾個比較大的門派輪流坐莊,上一次是三司二省主持的小乘聽法會,這次就輪到桃花逐水了。屆時,來的人多,魚龍混雜,童夢一定無暇顧及我們,那時候想跑就容易了。”
唐棋樂繼續補充:“不過,無字磐石被奪走之後,大乘聽法會就再沒開過了。倒是小乘聽法會開的比較頻繁。”
他說完,大廳裡陷入了一片寂靜中。
閑燈望向蘭雪懷手中的半卷無字磐石,愁思萬千。
三人無話時,慈航靜齋外面,竟然傳來了一陣兵器碰撞的聲音。紫竹林中,爆發出一陣紅、一陣白的劍光。
閑燈連忙從凳子上站起來,“這裡怎麽會有人?你不是說很安全嗎。”
唐棋樂開口道:“我不清楚!”
蘭雪懷把閑燈按回凳子上,閑燈:?
“你不是難受嗎,逞強站起來幹什麽?坐下。”蘭雪懷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外面要是有人進來,殺了就是,你怕什麽。”
閑燈聽他話語中維護自己,不由心中一熱,道:“我是怕來的是桃花逐水的人。”
唐棋樂已經跑到門口觀察去了,半個時辰前停下的雷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了起來。半晌,他道:“大喜,不是桃花逐水的,我們先找個地方藏一藏。”
閑燈同意他的做法,站起來就準備走。結果沒走一步,腿一軟,就往地上跌去。也怪他今晚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了,加之在幻境中消耗了巨大的神思,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的負荷都太超過,難免體力不支。
蘭雪懷就在他身邊,眼疾手快地將他抱住。
唐棋樂回頭一看,驚詫道:“幻境怎麽對他的影響這麽大?”
閑燈擺擺手,正要自己走,唐棋樂看不下去,看在兄弟友誼的份上,發揚自己的友愛精神,毛遂自薦道:“算了,我來背你吧。”
他說著,就拉過閑燈的手,一拉,沒拉動。
閑燈聽唐棋樂這麽說,心道還算這個人有良心,因此心安理得準備利用唐棋樂。
結果唐棋樂沒拉動他的手,而這個時候,遲鈍的閑燈也察覺到了一點問題。他順著自己另一隻手看去,它正被蘭雪懷牢牢地拽住。
閑燈不解,反問道:“怎麽了?”
蘭雪懷抿著唇,一言不發,但是明顯可以看出臉色不大好。
——怎麽了?
這個死斷袖竟然來問他怎麽了?
沒看到自己正勉為其難準備抱他嗎,往別的男人懷裡鑽是什麽意思?!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的?
想得美!
閑燈察覺到他情緒不好,連忙又問了一遍:“小仙君,怎麽了?”
蘭雪懷哼了一聲,說話語氣夾槍帶棒,狠狠甩開閑燈手,叫他知道自己很不高興:“我的事用得著你管?你不是要他背你嗎,又跟我說什麽話?”
閑燈不知道自己哪兒又惹他生氣了,心裡有些委屈。其實放在平時,他是不大會委屈的,可能是剛從幻境中出來,對自己的過去和未來一無所知,仿佛天地間就只有自己是孤獨的,憑空有些難受。加之身體不適,心靈比以往脆弱一些,生出了一絲酸意來:他就這麽不待見我嗎?我都這麽虛弱了,還要凶我。
正想再說兩句,唐棋樂就補充道:“先別吵了,外面的人都快打進來了。閑兄,一會兒你們關上門在解決家務事,誰也管不著,現在能不能先走。我背你,趕緊上來。”
閑燈雖難受著,但也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同時也沒注意唐棋樂古怪的用詞。不敢奢求蘭雪懷會關心他一二,閑燈站在唐棋樂身後就準備跳到他背上去。
誰知,他剛剛起跳,腰突然被一雙手給迅速攔住。
蘭雪懷黑著臉,出爾反爾,一言不發,將閑燈直接打橫抱起。
閑燈被他猝不及防來這麽一下,險些叫出聲:“……小仙君!”
唐棋樂:???
蘭雪懷咬著牙,終於還是比閑燈更先沉不住氣,心中酸地咬牙切齒:你還真敢叫他背!故意氣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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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蘭,要學會坦誠一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