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亂語,不知羞恥!”
蘭雪懷臉色漲紅, 甩了一下袖子, 撇開了頭。
閑燈怕蘭雪懷一個人往前走不理他, 那隻手飛快地從窗戶中竄了出來,抓住了蘭雪懷的手臂。
“我不說了,不胡言亂語了,你別走啊!”
蘭雪懷氣過了, 腳步這才放慢下來。
閑燈睡相不怎麽好, 在裡頭睡得那一刻鍾,把自己頭上的鳳冠睡得歪七扭八,直起身子的時候,不免要扶一扶。
“還有多遠才到?”
抬轎的小廝開口:“還有兩炷香的時間就到了。”
閑燈問道:“需要翻山頭嗎?”
小廝道:“快了,小仙君。城隍廟就在前面這個山頭上。”
閑燈道:“我知道了。你們就送到這裡吧。”
四個小廝紛紛一愣,閑燈不等他們放下轎子,便跳下來:“再往上就是那個邪祟的地盤, 你們要上去我也不阻攔, 只是一會兒你們得自己保證自己的安全,活著回來, 不然, 一會兒打起來了, 我可沒工夫一個一個救。”
眾人被他一恐嚇, 紛紛放下轎子跑了。
閑燈轉頭從轎子中拿出了一把傘, 撐在二人頭上。
蘭雪懷道:“你又想做什麽?”
閑燈把自己的手從紅色的衣袖裡伸出來, 放在他面前, 笑吟吟地看著蘭雪懷。夜色正濃,又下著大雪,二人身邊只有轎子上掛著的一盞慘白的紙燈籠,光照出來,閑燈一身大紅色的嫁衣在暴雪中十分詭異。
他挑眉,像一個只會在山中出沒的豔鬼,眉眼都透露著隱秘地風情。
“小仙君,你當然是扶著我的手了。”
他從大紅色嫁衣中伸出來的這一隻手,白的逼人。
蘭雪懷道:“我為什麽要扶著你的手。”
閑燈道:“你當然要扶著。現在你扮演的是我的哥哥,‘妹妹’出嫁,你怎麽能不扶著我?”
蘭雪懷臉色忽然一變,仿佛有話要說,但是憋在心裡半天,最後還是把話咽了下去。結果剛走了兩步,他還是沒能咽下這句話,甕聲甕氣地問道:“哥哥?我剛才還不是哥哥呢。”
怎麽,剛才還是新郎呢,現在就變成哥哥了?翻臉真夠快的,這些斷袖都是這麽水性楊花,是說完就不認帳的壞東西嗎?
蘭雪懷每一步都走的極重,分明是不高興了。
閑燈道:“你又怎麽了?剛才說你是新郎官你也不高興,現在讓你當哥哥你也不高興,你總不至於要當我阿爹吧。”
蘭雪懷急道:“誰要當你阿爹。”
閑燈:“那就是了。你這人要求真多,這會兒又不願意當我哥哥了,那你說,你想做什麽?我都依著你。”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蘭雪懷又不說話了。
閑燈心中感慨道:蘭若果然就像一個小棺材板,得問一句撬一下,撬開來還是你不喜歡的。
他後來又覺得自己挺搞笑的,樂了一聲,想道:我圖什麽。
蘭雪懷板著臉問:“你笑什麽?”
“沒什麽,我想到你我就笑起來了。”他看著蘭雪懷,故意道:“噯,我腳疼,你走慢點兒。”
蘭雪懷十分不解風情,說道:“你就是裝的。你隻走了這麽一點路,有什麽好疼的?”
閑燈搖頭道:“蘭若,不是我說你。就你這個脾氣,難怪……難怪沒有仙子敢接近你。”
“我為什麽要她們接近我。”蘭雪懷冷道:“煩死了。”
“所以說你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難道以後你遇到你喜歡的女孩兒,你也這樣對她嗎?”閑燈好奇的看著蘭雪懷。
“我沒有喜歡的女孩。”
“你現在不喜歡不代表以後不喜歡嘛,行,那我換個問法,我問你,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蘭雪懷握著竹傘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你的話太多了。”
閑燈道:“上山這一路無聊嘛,你又不跟我講話,隻好我問問你咯。有沒有啊?”
他忽然來了興趣,探過頭來好奇地看著蘭雪懷。
蘭雪懷緊緊閉著嘴巴,似乎一句都不肯多說。
閑燈自討沒趣,撇了下嘴,說道:“那就是沒有了。蘭若,你連個喜歡的人都沒有嗎,你好悲慘啊,我都心疼你了!”
蘭雪懷冷道:“你問我?那你呢,你自己為什麽不說?”
“說什麽?說我自己有沒有喜歡的人?這有什麽不好說的,我告訴你:沒有!”
蘭雪懷輕輕地轉了一下傘,同時也輕輕地問道:“那喜歡的類型呢?”
傘上的雪落下來了一些,閑燈感覺到自己很冷,忍不住靠進蘭雪懷,嘴裡說道:“我喜歡的類型啊?你讓我靠你近一點兒,我好冷啊,怎麽這個婚服看著層層疊疊,一點兒也不保暖,我覺得我的腳都快凍僵了!”
蘭雪懷不動聲色地讓出了一塊地方,只是,閑燈實在是擠的太進來了,他只能換了一隻手拿傘,另一隻手悄悄地繞到了背後去,搭在了閑燈的腰上。
是因為這樣比較節省地方,蘭雪懷在心中安慰自己,我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這樣,都怪他一定要往裡面擠。說起來,還不知道他安的什麽心,難道是故意的嗎?
閑燈渾然不覺自己腰上多了一隻手,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擠進蘭雪懷的懷裡。
“哇,真的好冷啊!剛才你問我什麽來著,我喜歡什麽類型的?嘿嘿,不瞞你說,我喜歡溫柔乖巧的,最好是對我百依百順。還有還有,我喜歡那個、那個身材好的,年紀麽,比我大些的我也喜歡,當然啦,最重要的是,脾氣一定要好……啊!!蘭若!你幹什麽!”
閑燈還沒把自己的感想發表完畢,蘭雪懷已經加快腳步,拉下臉,往前走去了。
那把傘也脫離了閑燈的腦袋,樹上一大塊雪砸下來,把他肩膀砸了個正著。
原本和蘭雪懷擠著,他身體才有些暖意,現在人走傘也沒了,冰天雪地,差點兒把閑燈凍得跳腳。
“你給我撐點兒傘!”閑燈急急忙忙往前跑:“我好冷啊!”
蘭雪懷陰陽怪氣道:“你找個溫柔的給你撐傘吧!”
閑燈道:“這裡只有你啊,我上哪兒去找個溫柔的啊……”他欲哭無淚,這時候心思又不敏感了,完全察覺不出蘭雪懷有什麽問題:“再說了……你就不能對我溫柔點兒嗎。”
蘭雪懷冷道:“我不溫柔又怎麽樣?”
閑燈道:“好吧,你不溫柔,特別不溫柔行吧。哎,明明是你先和我說話的,怎麽現在又是你生氣。我好苦啊,我覺得我的日子過得很不好。”
蘭雪懷僵硬道:“既然過得不好,那你就不要來纏著我,正好,我也覺得你煩死了。”
閑燈問道:“真的覺得我煩死了?”
他抬起頭看著蘭雪懷。
蘭雪懷盯著他,被閑燈忽如其來的嚴肅神色嚇了一跳,仿佛他只要說一句“真的”,閑燈立刻掉頭就走。
兩人就這麽面面相覷的時候,城隍廟已經到了眼前。
閑燈笑道:“我逗你玩兒的,你怕啦?還是很舍不得我的嘛,小朋友承認就好啦,畢竟閑哥從出生到現在,還沒見過不喜歡我的人。”
蘭雪懷低聲說了句:“無恥!”
閑燈收了嬉皮笑臉的神色,抬頭打量起眼前的城隍廟,道:“蘭若,你就在外面等著我。先不要打草驚蛇,我進去會一會這位城隍老爺,看看它到底是什麽東西。”
蘭雪懷道:“你自己小心。”
閑燈蓋上自己的紅蓋頭,把臉遮的嚴嚴實實:“你放心,我難道還怕它不成?”
他看起來對扮女人真的很有心得,連背影都模仿的惟妙惟肖,若是叫一個不知道真相的人站在閑燈後面,恐怕會真的以為他是一個女人。
蘭雪懷握緊手中的折枝,警惕地站在城隍廟門口,等閑燈走進去之後,他隱藏了身形,躲到了一座石獅子後面。
時間越拖越久,閑燈進去後,外面的風雪下的更大,一層一層的被夜風刮得東歪西倒,很擾人視線。蘭雪懷握劍的手都快僵了時,閑燈忽然發出了聲音:“蘭若!”
蘭雪懷速度很快,三兩步就衝進了城隍廟中。廟裡面的溫度並沒有比外面的暖和多少,閑燈的紅蓋頭已經落到地上去了,而他看起來毫發無傷,筆直的站在大殿中央,手中抓著一隻紅眼睛、通體雪白的兔子。
“你看這個兔子!就是它在這兒作怪,我還以為是什麽城隍老爺,原來是個兔老爺!”
蘭雪懷道:“究竟怎麽回事?”
閑燈擺擺手:“小意思小意思。我剛才進來的時候,廟裡面就刮了一陣陰風,然後我就看到黑暗中出現了一雙紅通通的眼睛。這兔子吃了多年城隍廟的香火成了精,會點兒小幻術,為了把它騙出來,我就假裝中了幻術。後來,它果然急不可耐,自己就跳出來送死了。我說,小清洞天也太接地氣了,就這麽一個小小的精怪也用得著你這個得意門生出來?本公子剛才揍了他兩拳,隨隨便便就把它給捉起來了。”
那兔子耳朵很長,被閑燈捉在手中,兩隻前蹄子合攏在一起,不停地對著閑燈作揖求饒。
閑燈獰笑了一聲,凶狠道:“現在知道跟我求饒了?搶人家女兒來當老婆的時候氣派那麽大?你這個畜生就是癡心妄想,找隻母兔子跟你和和美美生一窩小兔子不行嗎,非要禍害人家姑娘?麥老爺的小女兒已經定親了你知道嗎?你這就是強搶民女!”
他轉頭對著蘭雪懷道:“蘭若,這隻兔子行為不端,不知廉恥,實在要不得。我看,不如就把它捉來烤著吃了!”
兔子聽了,嚇得渾身發抖,眼淚就從紅色的眼珠子裡流了下來。
蘭雪懷道:“我要帶它回去聽從洞主發落。”
閑燈道:“不是吧!就這麽一個兔子精也值得你興師動眾的帶回去?我一個下午都沒吃東西,快餓死了!你就不能讓我把它烤了嗎?”
蘭雪懷鐵面無私:“不能。小清洞天自有規矩,豈能容你放肆。”
他抓過兔子,將兔子精放進了鎖妖袋中,閑燈戀戀不舍地盯了一會兒,咽了咽口水。
蘭雪懷做完這一切,糾結了一會兒,開口道:“你可有受傷?”
他已經察覺到了,這兔子精布置幻境的時候,分明還在城隍廟做了一個結界。因為今日下大雪的緣故,結界被風雪遮蓋住,很不容易被發現。蘭雪懷一時不查中了障眼法,便以為剛才城隍廟中什麽都沒發生,現在進來之後又聽閑燈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通,把剛才裡面發生的事情一筆帶過,但他知道,事情並沒有這麽輕松。
這隻兔子既然是能化出幻境的妖怪,勢必就沒有閑燈嘴裡說的那麽容易拿住。
閑燈卻擺手道:“你問這個幹什麽,難道你出來除邪祟的時候從來不受傷嗎?”
蘭雪懷迅速的抓到他話中的重點,猛地拽住閑燈:“你哪裡受傷了?!”
閑燈好像是被他抓到了傷口,倒吸了一口冷氣。
蘭雪懷面色冷峻地往下一看,看到了閑燈的手臂上有一條巨大的傷口,正在汩汩不斷地流血。
他:“剛才一時不察,被這個兔老爺咬了一口,不是什麽大傷,今晚上一過就能好起來了。”
說罷,看了一眼城隍廟外面的大雪,苦笑道:“不過,我看我們今夜是出不去了,這麽大的雪肯定封山了。明天一早雪停了之後禦劍試試。蘭若,你看著我幹什麽?剛才我想要吃兔子肉你不肯,它咬了我這麽大一條口子,還不許我咬它幾口啊?”
蘭雪懷道:“你坐下。”
閑燈問道:“坐下幹什麽?你要給我包扎?你帶藥了嗎?”
蘭雪懷:……
閑燈輕笑一聲,暗道:我就知道他沒帶藥。
他道:“算了算了,你要真的覺得愧疚的話,你就給我吹吹吧,吹吹傷口就不疼了。”
蘭雪懷怒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這麽不正經,你到底——”
他抬頭,看到了閑燈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閑燈坐下,抱著自己的雙臂,說道:“我好冷啊……”
本來就冷,現在受傷之後,便是更冷了。
蘭雪懷道:“我去給你生火。”
他作勢要走,卻不料,走了兩步之後,仿佛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又折返到了閑燈的身邊。
蘭雪懷坐下,將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腿上,微微鼓起腮幫子,往他的傷口上輕輕吹了一下,雖然問的很別扭,但是聲音溫柔了不少。
“還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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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發再檢查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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