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雪懷問道:“你臉上怎麽會有別人的血?”
閑燈回答:“我……”
他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麽把最近這麽長時間的事情總結起來告訴蘭雪懷, 隻說道:“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 只是在這裡講恐怕講不清楚……”
誰知道, 這句話不知道戳到了蘭雪懷什麽點,竟然讓他的臉色變了一變。
“你是在怪我沒有聯系你嗎?”
閑燈一愣:什麽?
那頭,蘭雪懷已經兀自想開了。
雖然他敲開美人圖就料到了這一點,但是沒想到閑燈發作的這麽快。不過想來也是, 聽說尋常百姓家的妻子也很喜歡發脾氣, 特別是這種新婚過後,丈夫一連晾著對方好幾天時,更是容易鬧別扭,這個意思就是要他哄的。
這樣偶爾撒嬌作一作倒也不是不可以,蘭雪懷思考片刻,心道:不過我還是要先解釋清楚,我並非故意不聯系他的。
否則, 萬一閑燈理解自己在欲擒故縱怎麽辦?
他需要對閑燈欲擒故縱嗎?呵呵, 顯然是不可能的,明明就是閑燈迷戀他, 他才不會做這些有損自己家庭地位的事情。
蘭雪懷咳嗽一聲:“你不要鬧脾氣。”
閑燈:?
什麽鬧脾氣?
蘭雪懷道:“還不是因為你給我的這個東西是個不中用的壞東西, 沒過幾天就壞了。”
閑燈詫異道:他在跟我解釋?
蘭雪懷這樣, 確實像和他解釋自己為什麽不聯系他的原因。
他心裡一跳, 暗自歡喜道:原來不是故意不聯系我的。
蘭雪懷道:“有一次, 我去晉州的時候, 它掉進水裡了, 我拿起來之後就用不了。”
閑燈連忙道:“這個、我不知道它是壞的,對不起。”
蘭雪懷道:“好了好了,我又沒怪你,你給我的時候自己也不知道。”
閑燈這人,不知道是怎麽聊天的,總之聊著聊著錯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他看著蘭雪懷,先把師妃仙的事情講了一遍,蘭雪懷聽到之後,開口道:“師妃仙的事情,洗心池那邊的消息已經傳過來了。只是如今無妄山亂成了一團,沒人顧得上。”
閑燈詫異道:“這麽大的事情都沒人顧得上?”
看來,陰山裂縫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簡單。
簡單的說完了師妃仙之事後,閑燈又告訴蘭雪懷,自己可能要來晉州一趟。
他還把路上遇到的陳肅也告訴了蘭雪懷。
卻不料,蘭雪懷聽完,一點興趣都沒有,皺眉道:“誰要聽這個?他哪位?”
是了,他敲美人圖給閑燈,又不是來聽這些亂七八糟的人,而是要知道閑燈最近過得怎麽樣。哪知道閑燈這人這麽不上道,東拉西扯就是不講自己……他故意的吧?難道是想等自己去關心他?
想道閑燈一向很多的小心眼,蘭雪懷不得不肯定自己的這個想法。
閑燈這邊兀自想道:他連陳肅都不想聽,那我是沒什麽東西可以講了。
剛才,他已經把踏雪山莊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唯一沒有說的,便是蘭雪懷那位“未婚妻”梁嬌。
這件事情,他還不知道怎麽開口。
當著陳肅的面他的氣勢還很足,但是當著蘭雪懷的面,別說是質問了,說出口都難。
此事要怎麽說才妥當?
保不準,這是其一。
其二,萬一……這個梁嬌真的跟蘭雪懷認識呢?他如果說了什麽不好的,豈不是自掘墳墓。
想來想去,最後閉嘴了。
蘭雪懷卻是看出他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於是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沒和我交代?”
閑燈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
蘭雪懷冷哼一聲,高傲地看著他:“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我最討厭別人騙我。”
——別以為我是那種色令智昏的丈夫,我是很有原則的,就算是撒嬌也不行。
被蘭雪懷這麽一說,閑燈心裡有些慌張,最後換了個說法,委婉地開口:“小仙君,你看你年紀也到了……有沒有什麽、什麽婚約之類的……”
蘭雪懷一愣。
閑燈窘地都快鑽進地裡去了,他一個大男人,在這裡打聽另一個大男人的婚事算什麽?這簡直……不是坐實了斷袖的名聲嗎。
但是聽到蘭雪懷耳朵裡,這話又是另一個意思了。
他想道:閑燈問這個幹什麽?難道是急著成婚嗎?
想到這裡,心裡十分嘚瑟,隨即又沉下來,覺得閑燈不懂事:現在修真界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他怎麽光想著我?實在是太不知輕重了,到時候一定要好好說說他。
蘭雪懷教育道:“你覺得現在成婚合適嗎?”
他想說:就算是再急,也要等到事情平息之後。
沒想到,這話讓閑燈給聽岔了,聽得他臉色一陣雪白,幾乎僵硬在原地:蘭雪懷沒否認?!
蘭雪懷見他臉色,也不由在心裡嘀咕:他怎麽受了這麽大的打擊?又沒說不娶他了,婚期延後都不行嗎?
壞事成雙,兩人都還沒來得及解釋清楚,蘭雪懷手中的美人圖又出了故障,沒兩下就壞了。
哢嚓一聲,閑燈的容貌就消失在美人圖中。
蘭雪懷站在原地,用折枝戳了幾下,沒戳出動靜來。
“怎麽回事?”
蘭舟抬頭看到蘭雪懷沒跟上來,便走過來問道:“你怎麽了?”
蘭雪懷道:“沒事。”
蘭舟頓了一下,又問道:“你最近怎麽都沒跟小燈在一起?他去哪裡了?”
蘭雪懷道:“他馬上就來了。對了,你安排一下,我要立刻跟他成婚。”
蘭舟:……
又聽到自己兒子大張旗鼓、大言不慚地說要成親,明德真君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阿若,你不覺得兩個男人成婚,為時過早嗎?而且如此張揚,也未免是一件好事。”
蘭雪懷實在戳不動美人圖,只能暫時將它收入懷中:“什麽不好?是他迫不及待要嫁給我的。你剛才真應該來看看,我還沒說不娶他,只是說婚期延後,他就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做給我看,真是煩人,我都拿他沒辦法了!”
——方才堅定的說著自己不會妥協的“蘭雪懷”一下子就被他拋之腦後。
蘭舟聽罷,沉默了片刻,委婉道:“但是我覺得,小燈似乎不像這種無理取鬧的人……”
蘭雪懷沒好氣道:“那是你不了解他。他除了無理取鬧,還會撒嬌、黏人,一旦我不答應他什麽,他就一哭二鬧三上吊,我真是要被他煩死了。”
蘭舟心中暗暗笑道:你不是挺樂在其中嗎?
他:“果真如此?”
蘭雪懷肯定道:“當然如此。要不是他哭著鬧著要嫁給我,我才不娶他。”
他這回,倒是沒有說“勉為其難”了。
蘭舟道:“好罷。你如果非要和他成婚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等到小燈來了之後,我們一起商量一下。”
蘭雪懷點頭,又酷酷地發號施令:“和他有什麽好商量的,他都是聽我的。”
蘭舟忍俊不禁,覺得自己這兒子像極了他母親:嘴硬。
“明德真君。”一人打斷了父子二人的談話,正是三司二省的南華司,趙鏡之。“晉州的百姓還有半數不肯搬走,結界已經將晉州和無妄山隔離開來了,但是沿江那一塊十分難防。”
蘭舟問道:“為何難防?”
趙鏡之開口:“水中結界難布置,再加上那個缺口常年泄露怨氣和煞氣,到水裡之後影響了不少這一帶的死屍和怨靈,有些精怪也借助陰氣修行,躲在水底,對我們很不利。”
洛水河本就常年陰寒,水面發黑,再加上水底還有各種各樣的怨靈和邪祟,想要一下子將他們清除之後,再布下結界,確實是十分困難的一件事情。
正因為如此,這次無妄山結界一事,才會動用了整個修真界的力量,將所有鎮守一方的洞主大能都聚集在一起,為得就是保護這三十萬的晉州百姓。
“沒有其他的法子了嗎?”
“都試過,不管用。”
蘭舟沉默片刻,問道:“那有沒有……反其道行之的?”
趙鏡之抬頭看了他一眼。
蘭舟笑了一聲,說道:“罷了,沒有就另想他法。”
趙鏡之道:“明德真君說的是用陰修之法嗎?此法倒不是不可以,只是現下不知道去哪兒找陰修過來。而且洛水河上的缺口的煞氣非同小可,一般的陰修也沒那麽大的本事能將所有的煞氣都煉化。”
蘭舟開口:“此事我心裡有數了。況且,就算是我們想找陰修,對方也未必就願意幫我們。”
趙鏡之又同他匯報了無妄山結界的進度,然後退下了。
兩日後,陳肅等人的馬車已經停在了晉州門口。閑燈在晉州城門口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買了一副面具,戴在臉上,遮住了上半張臉。
陳肅在斜星三月洞修行,此處位於蜀中,與江南相隔甚遠,而他又年紀尚輕,不認識度星河這一張臉倒是正常的——畢竟他連師妃仙都不認識。
可如今到了晉州城,這裡面全都是各派的修真人士,保不準誰就把他認成度星河,平添麻煩。
韓一樹跳下車,問道:“你怎麽又戴面具了?”
閑燈沒回答這句話,直接問道:“師妃仙呢?”
韓一樹:“放心,還沒死,就是一直醒不過來。另一個也沒醒,已經足足昏迷了三天了,我看今夜就要送到醫館中,找個大夫好好看看。”
他說話時,都小心翼翼地注意著閑燈的臉色。
這兩日,閑燈不知為何,臉色可以用奇差無比來形容。特別是他對梁嬌的態度,簡直古怪的不能再古怪了。
就連神經最大條的陳蓮生都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不敢輕易來招惹他。
韓一樹猶豫片刻,又問道:“人在這裡了,你要先去見……蘭雪懷嗎?”
閑燈頓了一下,眼神都落在梁嬌身上。
他看此女,心中如鯁在喉,怎麽看怎麽不舒服,恨不得打發到遠處去,眼不見為淨。蘭雪懷那日說完“成婚”此話之後,就再沒聯系過他,也不早知道是不是美人圖又壞了,走到晉州,竟然有些踟躕,不願意去見蘭雪懷。
閑燈心道:我這是做什麽?這有什麽脾氣可以鬧的?
蘭雪懷到底沒把話說清楚,全是他一人的猜測,可光是猜想對方有未婚妻,這事實就叫他寢食難安。
轉念一想,又道:這不是挺好的嗎,省得蘭雪懷再每日誤會我對他有非分之想。
只可惜,這念頭一出來,就被他掐滅了。
一陣馬蹄聲從晉州城內傳來,一名為首的紅衣仙子從馬背上翻身落下:“你們誰是陳肅陳公子?”
陳肅愣了一下,連忙回禮:“正是在下。”
紅衣仙子拱手道:“浣花宗李覓奉宗主之命,前來為蘭生公子接風洗塵。”
閑燈聽到這裡,才發現這位陳肅還有個別名叫“蘭生公子”。他心中有些不平,認為陳肅和蘭雪懷相差太遠,實在不配和他用一個“蘭”字。
韓一樹在一旁看著李覓,樂道:“這不是浣花宗那位百花仙子嗎,聽聞她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高嶺之花,很難和她說上話的。”
陳蓮生讚歎道:“她長得可真不錯!”
韓一樹:“長得是不錯,不過跟照世明燈比起來是差的遠了。”
他說完這話,想到師妃仙的處境,唏噓了一聲。
李覓看了一眼閑燈等人,陳肅連忙道:“這是我的朋友,與我一同來晉州的。對了,敢問仙子可知道蘭雪懷蘭公子住在何處?我有要事找他。”
李覓道:“蘭公子?知道的,你找他有何事?”
陳肅將梁嬌帶到眼前,說道:“實不相瞞,是陳肅半路遇到了這個姑娘,她稱自己為蘭公子的未婚妻,我便一路護送她進晉城,隻盼望能夠將她安全的送到蘭公子身邊。”
李覓聽完這話,臉色一變:“未婚妻?”
陳蓮生見他變臉,問道:“她幹嘛這麽大反應?”
韓一樹道:“你見過蘭雪懷沒有?”
陳蓮生老老實實搖頭。
韓一樹道:“那就是了,你要是見到蘭雪懷,你就明白為什麽百花仙子的反應這麽大了。據我所知,蘭雪懷這人,見過他的女人很少有對他無動於衷的。你看人家百花仙子,年齡適當,再看蘭雪懷,也正是到了成婚的年紀,這仙門各派,盯著他的人可多了。”
陳蓮生道:“有這麽神奇嗎……照你這麽說的,蘭雪懷的未婚妻應當是絕色才對,但是這……”
他看了眼梁嬌,小家碧玉說得上,稱之為絕色就太過了。
韓一樹笑眯眯道:“你看他幹嘛?我問你,你覺得閑燈長得怎麽樣?”
陳蓮生耳根一紅,說道:“你怎麽突然提起他來?”
“問問唄。”
“還、還算不錯吧!”
韓一樹道:“那比起這個百花仙子呢?”
陳蓮生:“男的怎麽能和女的比?!”
韓一樹:“非要比一下呢,比梁嬌,比李覓?”
陳蓮生扭捏地糾結了一下,心中暗暗想道:閑燈此人,這張臉真是挑不出什麽問題來。
而且這幾日相處下來,陳蓮生莫名覺得閑燈氣質十分……十分冷漠,雖然他平日也不是天天板著臉,但總給人一種拒人千裡之外的感覺,而且有時候——比起怕他的大哥,他更怕閑燈,此人仿佛骨子裡就帶著一股威壓,總叫陳蓮生心有余悸。
“都要比她們……好看些。”陳蓮生小聲地回答了一句:“你別告訴閑燈我誇他啊,免得他誤會我對他有意思!”
韓一樹哈哈一笑:“好的,我會保密的。”
陳蓮生道:“喂,你還沒說呢,蘭雪懷的未婚妻為什麽這麽普通啊?”
韓一樹摸了摸他的狗頭,歎息道:“我不是已經說了嗎,自己去頓悟。”
說話間,李覓已經恢復了臉色,跟陳肅在門口談論了片刻,便引眾人下榻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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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吃醋吃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好氣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