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月考後過兩個星期考期中模擬考,期中模擬考考完的第二天就是期中考試——
也就是說連著考兩次,考四天,兩次考試考完了卷子先後發,年級排名也先後出。
已經十一月中旬了,天氣趨於偏冷,大部分同學都換上了運動服款式的秋季校服,上學出操的時候看過去一片整整齊齊的白黑相間。
傅明贄這兩天似乎很忙,下了晚自習就不知道去哪了,回宿舍也回得很晚,周齊基本晚上見不著傅明贄,到早上起床的時候才能看見已經洗漱著裝整齊的年級第一,在他桌子前面坐著等他。
周齊睡醒還有點懵,早上冷,就又縮回被子裡了,高中起床早,現在才六點出頭而已。
他又躺了一分鍾,才向桌前看書的傅明贄那裡瞧:“小明,你這幾天下了晚自習都去幹什麽了啊?”
傅明贄把單詞本放回去,坐到周齊床邊:“找登入學校系統的人。”
“找這個人嗎?”周齊屈腿坐起來說,“我猜十有八九不會是許文文本人,是許文文雇的人的可能性比較大,但具體是誰還能查出來嗎?”
“IP查出來了,”傅明贄說,“區間在平城大學校圖書館。”
周齊愣了愣。
傅明贄淡淡道:“校圖書館有監控,根據時間調監控,已經確定出來了是一個計算機系的學生。交易協同別人作弊是件很嚴重的事,如果報告給平城大學,這個學生也要挨處分。所以現在可以選擇更換系統答案來證明是許文文作弊,也可以直接讓這個計算機系的學生來一中跟學校說清楚作弊的前因後果。”
周齊一時間沒話說,心情複雜:“你這幾天這麽忙是為了幫我查作弊?”他沒忍住湊過去抱了抱年級第一,“操,這得多麻煩,你不考試了嗎?”
年級第一耳朵尖紅了紅,語氣冷靜:“不是我一個人完成的這件事,我找了一些認識的人幫忙,他們裡面有幾個就是平城大學計算機系的學生。”
周齊抱著年級第一,心想他要是個女的現在估計就想嫁給傅明贄了。
“你這麽舍己為人地幫我,你要我怎麽辦好呢,”周齊松下手,眼巴巴地瞧他,“要不我把自己賣給你吧,五毛一斤,一共六十五,再給你打個折五十,你要我嗎?”
“……”年級第一嫌棄地站起來,別過臉不肯回答,“我等你十分鍾,十分鍾後就走。”
周齊一臉愧疚,躺平在床上:“要不來一發吧,不然你對我這麽好我心裡過不去。”他手放在褲腰上,“我覺得十分鍾正好差不多,你覺得呢?”
“……”
到出了宿舍,周齊又從後面勾住傅明贄肩膀,笑著半開玩笑道:“以後別對我這麽好了,不然你要讓我怎麽辦呢,以身相許就一次,許了再許不就不值錢了嗎?”
“我不用你怎麽辦。”傅明贄語氣藏著點不自然,“是我願意……這麽做的。”
將近七點,日半出,霞彩鋪在東天際。
周齊向東走,他原本想說“千萬別再因為我的事耽誤了你學習”可話到嘴邊又覺得這話不領人情,就斜過臉瞧著傅明贄:“弟弟,謝謝你了。”
傅明贄面無表情:“別叫我弟弟。”
“我比你大,不叫你弟弟叫什麽?”周齊笑嘻嘻地問,“叫你哥哥?傻哥哥?”
周齊惡劣地拉長了語調:“哥哥真——棒。”
還在去食堂的路上,路上同學不少,周齊聲音不高不低,擦肩過去的幾個男同學回頭看了他們兩眼,不懷好意地笑了幾聲。
“閉嘴。”
“
你叫我一聲哥哥我就閉嘴。”
“……”
“看,你不想讓我閉嘴,你是不是為了讓我再多誇你幾句?”
“……不要臉。”
第二天期中模擬考,考完模擬考緊跟著期中考。
一共考四天,整個級部都忙忙碌碌了起來,老師行色匆匆,學生也開始早起晚睡,臨考抱佛腳,為了期中後下半學期的活路做最後努力。
模擬考是學校出卷,期中考是市教育局出卷,模擬考難度比期中考要高。
兩次連考,周齊也不緊張,相反他也想正兒八經地考次期中考,看看下來成績,他哪裡扣分最多,哪裡是最差勁的地方。
當然預計中語文應該是最差勁的一門,然後是數學,理綜三門對周齊來說不是太大的問題。
期中考結束後開家長會,但周齊爸媽都不在平城,周齊分別給原主他爸打了個電話,又給原主他媽打了個電話,發現這倆人一個距離他五百公裡,一個距離他八百公裡。
問了問張姨,周齊才知道這幾年一直是原主自己給自己開家長會。
考試這幾天,似乎傅明贄比其他同學還忙,模擬考還好,至少周齊早上能見到傅明贄,到了期中考的兩天,周齊從早到晚都沒見著傅明贄。
傅明贄晚上根本沒回宿舍。
在考試前,周齊問過了張峰,關於月考作弊的這事學校準備什麽時候查——學校裡已經知道了那個平城大學的計算機系學生,但還沒找到學校裡具體談話。
普通考試打個小抄作弊或許沒多嚴重,但涉及到從信息系統直接偷盜考題,就是件很嚴重的事了。
張峰說學校準備把這些事放到期中考試結束以後再算總帳。
所以周齊也不知道傅明贄去做什麽事了,手機撥號無人接通,只有發個微信在五六個小時之後才能收到年級第一吝嗇的一句“這兩天忙,沒事”。
考場按上次月考成績排,周齊84分榮幸進入倒數第一考場43號考場。
期中考試間隙,他去了趟1號考場。
在1號考場上周齊看見了心不在焉的許文文,可沒看見傅明贄。
1號座位上沒有紙,沒有筆,沒有卷子,空蕩蕩的——傅明贄期中考試沒來考。
周齊不知道傅明贄去做什麽事了,不知道是和作弊的事有關系,還是和傅明贄從來不對別人提的傅家的事有關系。
周齊只知道他現在想見到傅明贄,然後當面問清楚——只有當面才能問清楚,傅明贄似乎忙得連微信消息都回得很慢,回復幾個字就要過大半天時間。
期中考後的第一天周齊就被張峰叫走了。
考後的第一天,開始上課的第一天,傅明贄還沒回來。
張峰要跟周齊一起去會議室,周齊吊在張班主任身後,張峰在前說:“期中模擬考成績已經下來了,你們幾個成績的話……”張峰回頭看了周齊一眼,欲言又止,“你過去就知道了,學校領導會弄明白這件事到底是誰作弊了。還有……那個平城大學的同學也快到了,那個同學家境不好,已經跟學校承認他為了賺快錢幫人做了些見不得人的事。”
周齊懶洋洋地聽著,對張峰說的話上不起心來。
他現在就想知道傅明贄去哪了。
張峰:“之前的事吧,你也別怪學校,從系統裡泄漏答案是件很嚴重的事情,這是在侮辱學校的臉,所以學校裡一些老師對你說了些不好聽的話,其實老師們只是想施壓查出來誰作弊,未必是認真的……你要相信學校不會去冤枉任何一個好同學。”
“嗯,我清楚。”張峰
講了一路,周齊才開口,“但老師你知道傅明贄沒參加期中考試嗎?”
張峰一愣:“傅明贄已經跟我請過假了,怎麽了?”
周齊頓下腳:“請假理由是什麽?”
“沒具體說,傅明贄沒和你們這些關系好的同學說嗎?”張峰沒停,匆匆地往前走,“等他回來了你去自己問吧,學校領導還在會議室等著,別磨磨蹭蹭的。”
不說理由學校會準假嗎?
周齊知道問不出來了,就加快腳步跟上了張峰。
會議室裡坐著十幾個老師,或者還有學校領導。
但周齊基本都不認識,就眼熟一個張峰,一個年級主任。
還有20班的班主任,臉色難看地坐在座位上。
以及許文文。
小綠豆還和周齊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一樣唇紅齒白,細胳膊細腿,一身校運動服都穿得跟樸樸素素的其他同學不大一樣。
張峰讓周齊坐許文文旁邊,周齊還聞見了一股花似的香水味,很淡,是絕不會因為氣味濃烈惹人厭煩的那種限度,但顯然是香水,不是洗衣服留下的味道。
周齊漫不經心地看了眼許文文,許文文厭惡地皺了皺眉頭,向另一側坐了坐。
坐在會議桌首桌的是個瘦高的中年男人,氣度文雅,戴著無框眼鏡,高二級部的年級主任坐在他旁邊。
無框眼鏡嚴厲道:“最近學校裡查出了一件嚴重的長期作弊事件……”
說的話都是官腔,周齊打不起精神來正襟危坐、精神緊張地把各位老師領導的發言都仔細聽一遍,在下面出神想傅明贄。
周齊以前沒見過傅明贄這樣的人,心思敏感但又特別好哄,看上去不好相處卻對人很好。他一戲弄傅明贄,傅明贄就跟他惱,可有段時間他不戲弄傅明贄了,傅明贄也跟他惱。周齊摸不準年級第一的心思,所以也沒想到傅明贄會幫他這麽多事情。
周齊的朋友基本都是同一個圈子裡的人,今天是狗明天是爹,有人好相處,有人不好相處——但就是沒有傅明贄這樣讓人出乎意料的。
周齊默念了兩遍年級第一的名字,突然覺得他有點想小明了。
他想跟他一起上完高中,一起畢業。
不想和傅明贄掰。
他也想幫傅明贄,他能幫到什麽就幫到什麽,能給什麽就給什麽。
“……有同學提出了一個很好的建議,把模擬考的信息系統答案替換成錯誤的,來檢驗到底是誰作弊了,目前的模擬考成績已經下來了,這是兩位同學的答題卡。”
年級主任說著說著,從牛皮檔案袋裡拆出兩遝答題卡,視線掃過許文文和周齊:“就是許文文和周齊的答題卡。”
許文文的小臉一下子慘白下來,死死盯著那兩遝答題卡,嘴唇哆嗦了兩下沒說出話來。
“根據比對,許文文的物理、化學、生物、英語四門選擇題答題卡塗記答案和信息系統更換的錯誤答案完全一致。”年級主任冷著臉把答題卡推給了20班班主任,怒聲斥責,“年級裡的好學生就是這種好學生嗎?高科技好學生?!你把學校的顏面放在哪裡?!”
20班班主任臉色一直很差,盯著許文文:“許文文,你到底作沒作弊?”
許文文突然指向旁邊的周齊:“老師,難道這就能證明周齊沒作弊了嗎?這麽就能認為全部都是我的錯,周齊一點錯都沒有嗎?模擬考周齊沒作弊,可他成績差就能證明他以前沒作弊過嗎?”
20班班主任瞪了他一眼:“現在還撒謊,許文文你還有沒有一個學生的自覺?”
“我怎麽撒謊
了?”許文文眼淚上來了,“我高一到現在拿過多少獎,這也是作弊嗎?”
轉移話題轉移得挺快。
周齊本來在緬懷年級第一有多好,被許文文一嗓子叫得耳朵疼,懶洋洋地瞥過臉瞧了他一眼:“弟弟,別傻了,你拿錢雇的那個大學生都來學校了,你還裝什麽呢?”
“什麽?”許文文一滯。
周齊笑了,拿筆轉了兩下:“什麽什麽,你舉報有人作弊,現在查出你作弊來了,這不正好如你願了嗎,你還不開心嗎?”
“……”許文文氣得一梗,他聽見周齊說話就來氣。
周齊拍拍他:“節哀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