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姒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眼眶還有些泛紅。這樣的容姒， 讓程錦之有些發愣。程錦之看了看自己的指腹，摩挲著指腹的淚珠。程錦之用手指蹭掉了容姒臉上的淚珠。這樣的情緒， 讓她回憶起拍攝《江山美人》的那段時間。容姒含著血袋， 嘴角溢著血。

　這樣一個驕傲的人，居然會說出“我搞砸了”這類的話。程錦之有點恍惚， 她恍惚看到十六歲的容姒。那時候的容姒多麽清高， 身上還帶著點自以為禮貌的疏離。即便是在一起後，她的整個身心都撲在了容姒的身上。活了兩輩子， 她第一次體會身心愉悅的相愛。她喜歡容姒，每一秒都覺得不夠。直到容姒和她說分手， 程錦之才感受到自己的愛，就如同飛蛾撲火。容姒是火，讓她有灼燒般的疼痛。程錦之看著容姒的眼睛，流淚以後， 容姒的眼睛變得有些清澈。容姒慢慢地靠近， 她把臉頰藏在了她的脖頸。程錦之歎了一口氣， 也是夠了，和同一個人，糾糾纏纏了近十年。眼見三十了，還是剪不斷理還亂。程錦之歎了一口氣，揉了一下容姒的後腦杓。“嗯你搞砸了。”

　程錦之這一說，容姒又開始掉眼淚了，抽噎得更響了。

　程錦之揉著容姒的後腦杓。得，單親媽媽的感覺又來了。加上上輩子的四十年，程錦之也是五十歲的人了。五十歲，知天命的年紀了。放在哪一個國家，都算得上中老年了。再糾纏個幾年，可以說得上黃昏戀了。程錦之沒怎麽接觸老年人，她不知道老年人是不是都像她這樣蹦達。至少她奶奶，還是平心靜氣的。她奶奶別說談戀愛了，禁欲都好多年了。程錦之感慨了一下自己，年輕的時候是搔首弄姿的年輕人，老了就是搔首弄姿的老年人。

　程錦之一陣沒說話，容姒又揚起了臉。容姒的眼眶還有點紅。“對不……”

　程錦之捏住了容姒的嘴唇，她好害怕容姒來句什麽“對不起，媽媽”。被捏住嘴唇的容姒，目光看上去水靈水靈的。看上去確實挺像十七歲的。容姒湊近了些，主動地吻了吻程錦之的嘴角。罷了，互相傷害吧。誰怕誰啊。程錦之翻身，把容姒壓在了身下。

　容姒醒來的時候，程錦之便跟著醒了。外面有點光，蒙蒙亮，現在天氣轉涼了。白晝的時間也縮短了。容姒下床，穿起了衣服。她逆著光，背對著她。這麽多年過去，程錦之還是喜歡容姒的身體。沒有誰像容姒一般，把身體的每個部位都生得好看。肌膚相親，顛鸞倒鳳，能和容姒上床便是賺了。

　“錦之？”程錦之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睜開眼的時候，房間已經透亮了。

　容姒非常體貼，手蓋在她的眸子上，似乎讓她微微適應房間裡的陽光。今天是個好天氣。昨天還下了場大雨，今天就出了個大晴天。這麽隨性的天氣，感覺上頭真有個老天爺。開心的時候撥拉一下太陽，不開心的時候甩甩袖子，揚起怪風和烏雲。還沒等程錦之清醒，便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兒。非常嗆鼻。這時候程錦之才發現自己的身子有些笨重，頭還有點暈暈沉沉了。程錦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摸不出感覺。

　容姒也抬起了手，修長的手指碰了碰程錦之的額頭。容姒的手有點涼，程錦之哆嗦了一下。哆嗦是因為身子的不適。

　“還有點燙。”容姒說道：“你把這些喝了。”

　程錦之低下眼瞼，看著烏漆抹黑的藥汁。又想起前一陣子，容姒自製的中藥驅蚊水。“你這些民間偏方都是從哪來的？”

　“我試過了。沒事。”容姒說道。

　程錦之身上沒力氣，便依托在了容姒的身上。她低頭，抿了一小口，生怕喝多了。中藥太提神醒腦了，就這麽一小口，讓程錦之乾嘔了一下。“好苦，我不喝了。”

　“再喝一點？”

　“你多拿幾床被子來。我出出汗就好了。”程錦之說道。

　容姒也實在，讓她拿幾床被子。她果然拿了好幾床實在的棉被。一床下來，起碼有十二斤。棉花太實在了，壓得程錦之快吐血了。“夠了。”

　容姒蹲下身子，又剝了一粒糖。

　“我不吃。”

　容姒把糖貼在了程錦之的嘴邊，程錦之嘴上說著不吃。真要送到她嘴邊，她又張口了。

　“好甜。”

　“嗯。”

　“你哪來的？”

　“山裡的櫻桃很新鮮。”

　“你自製的？”

　“嗯。”

　雖然程錦之沒有力氣，但她還是堅持自己翻了個白眼。“容姒，你怎麽這麽能啊。”

　“你要不要再喝點藥？”

　“端來吧。”程錦之說道：“我要趕緊好，不能耽誤了拍攝進度。”

　程錦之捏著鼻子，連喝了幾大口。味道太衝了，程錦之差點要吐出來了。勉強咽下一大半，程錦之往碗裡嘔了一小口。“容姒，你怎麽把中藥熬得這麽苦。”

　“良藥苦口利於病。”容姒往程錦之的嘴裡塞了自製的水果糖。“我去熬藥，你再睡會。”

　再醒來是半夜。容姒端來了飯菜。“你吃點東西，墊墊肚子。藥快熬好了。”

　容姒撤掉了壓在程錦之身上的棉被。往床上擺了一張小桌子。菜非常豐富，大碗小碗差不多有七八樣。出了一身汗，程錦之本來沒有什麽胃口。勉強吃了點，發現菜非常的爽口。很久都沒吃容姒做的菜了。

　程錦之抬頭看容姒，發現容姒的耳朵沾了點炭灰。她伸出手指，刮了刮容姒的耳朵。“你沒洗乾淨。”

　容姒耳邊的頭髮還有點濕，估計是剛才洗的臉。

　容姒看上去有點窘迫，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我等會去洗。”

　“你藥熬了多久？”吃到一半，程錦之隨口問道。

　“你睡下的時候。”

　程錦之睜著眼睛。“我睡的時候還是白天。”

　“我用細火熬的。”

　“難怪這麽入味。”難怪這麽苦。

　這麽久，也虧得容姒熬得住。

　程錦之吃完以後，容姒便把飯桌撤下了。“等你消化了，我再扶你去洗澡。”

　“好。”一身的汗味，黏乎。

　吃飽了，人又有點困了。程錦之又打了會盹。還是容姒把她抱出被窩的。夜裡有點涼，程錦之走出房間便清醒了。洗完澡，程錦之便覺得舒服多了。身子輕了很多。回到床上，程錦之便有點睡不著了。白天睡了這麽久，又睡到半夜吃了頓飯。程錦之拿出台本看了會。這一天，耳根也清靜。少了聒噪的奧利維婭。

　很快，容姒把中藥端了過來，味道沒有白天重了。

　程錦之捧著藥碗，慢慢地抿了一口。“奧利維婭呢？”

　“她白天過來了一趟，那時候你在睡覺。”容姒說道。

　“今天你沒去劇組？”

　“沒有。”容姒說道：“王導去稻田拍風光了。”

　聽到稻田兩個字，程錦之還心虛地咳了一聲。前天她還壓著容姒，在稻草垛上抵死纏綿。當時看著雙頰緋紅的容姒，程錦之也有了惡作劇的心理。她讓容姒坐了起來，在自己的手指上磨蹭。

　“還不舒服嗎？”聽到程錦之的咳聲，容姒又坐了過來。

　“沒有，好多了。”程錦之低下頭，喝了一口中藥。良藥苦口，這一喝，感覺沒那麽苦了。

　喝完藥，容姒便收拾了一下。“你睡吧。”

　“你去哪？”

　“藥還有一副，我要看著。明早再端給你。”

　“我好多了，不用了。”

　“喝完這一副……”

　“上來。”程錦之不耐煩地說道。

　“啊……嗯。”

　“你又去哪？”

　“我去洗澡，身上都是藥味。怕你聞不慣。”

　“過來。”

　容姒又乖乖地走到了床邊，程錦之聞了聞容姒。“之前洗過澡了嗎？”

　“洗過了。”

　“洗過了就不用洗了，味道不重。上來。”

　容姒看了看手裡的碗。“我還要去洗……”

　程錦之徹底不耐煩了，她揪住了容姒的衣領，直接把容姒揪上床了。

　“衣服我自己脫。”容姒抓住了程錦之急躁的手。

　“嗯你脫。”

　脫了之後，容姒的身子便柔軟了許多。程錦之靠在了容姒的身上，容姒身上有淡淡的藥渣味兒。喝的時候嗆鼻，到了容姒身上，聞著還有點舒心。熄了燈後，房間靜悄悄的。容姒的呼吸有些均勻。

　“你下面還疼嗎？”這一陣子是瘋狂的，特別是前天。她讓容姒坐在她的手指上了。估計把容姒弄傷了。

　“不疼。”

　“嗯？”

　“有一點點。”

　那就是很疼了。程錦之摸索了下去。“上藥了嗎？”

　“上了。”容姒喘了一口氣，夾住了程錦之的手。“別……”

　“怎麽？”

　“你的病還沒好。”

　“怕我傳染給你？”

　“不是，怕你加重。”容姒說道：“生病你也難受。”

　程錦之笑了一聲，抽回了手。“是嗎？”

　你都做了讓我最難受的事，還怕我生病難受？這麽體貼，我差點又要相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