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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反骨[快穿]》第24章 諸神黃昏
戈修在這個世界一共停留了五年。

 他駕駛著利維坦號,駛向文明荒蕪的未知星系,聯盟擴張戰爭遺留下的的戰火殘骸被遠遠地拋在背後。

 他們跨越了人類已知世界的邊緣,更廣闊的星海在遠處靜靜地等待。

 五年時光幾乎轉瞬即逝。

 他們目睹過黑洞撕裂恆星,星系軌道相撞,超新星的爆炸與湮滅,也曾命懸一線,九死一生,但是他們始終渴望著未知的遠方,無論什麽樣的危險也無法阻擋他們探尋的步伐。

 直到死神步伐漸近,將戈修體內的生命一點點汲取殆盡。

 他的器官確信不疑地走向無可避免的衰竭和潰敗,行動力最先喪失,緊接著的是視力,繼循環系統崩潰之後是呼吸器官,然後是心臟,在他的胸腔內喪失了最後一絲搏動的氣力。

 他死了。

 根據遺願,戈修的遺體被火化,骨灰被灑入星河。

 在他的意識陷入純粹的黑暗之後,耳邊突然響起了久違的金屬聲——冷冰冰的,沒有絲毫人類的感情,只在他進入這個世界的第一天時出現過。

 【懲罰世界一已完成。】

 【經檢測,被懲罰者作惡總值為1156點,作惡點消除六點,現余1150點。】

 “什麽??”

 審判長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可置信,他注視著自己面前智腦上的報告,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幾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六點???怎麽可能???”

 裁判所的執行官噤若寒蟬,將自己布滿冷汗的額頭垂的更低。

 畢竟,即使是他都不敢相信這個數據竟然真的存在。

 六點意味著什麽?

 在懲罰世界度過五年,會扣除的基礎值5點,然而除此之外,戈修受到的懲罰和折磨,折算下來只有少的可憐的1點。

 這可是懲罰世界!不是用來度假的啊!

 審判長的臉色難看極了,他對著執行官冷冷地說道:“他超出閾值的那一點作惡點是因何產生的?我要詳細的數據。”

 執行官趕忙在光腦上進行操作,用最快速度調出相關數據。

 他的臉白了:

 “根據數據統計,23.3%的痛苦值來源是被限制人身自由而產生的無聊,剩下的76.7%,來,來自於……”

 審判長揚起眉頭,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嗯?”

 執行官艱難地咽了咽唾沫,終於視死如歸地大聲說道:“……是蛀牙。”

 空氣迅速地陷入了極端的沉默和凝滯中。

 這就等於說,戈修在懲罰世界裡開開心心地玩了五年,唯一超過正常閾值的痛苦值的主要來源……居然是齲齒。

 審判長憤怒地站起身來,咬牙切齒地低吼道:

 “我要他在這個懲罰世界的所有數據資料!我……”

 他還沒有說完,就被不遠處的一個聲音打斷了:“非常抱歉。”

 一個身穿製服,面目平庸的男子從執行官工作平台後緩緩地走了出來,他靜靜地說道:“您沒有權限審閱以上數據資料。”

 審判長冷冷地凝視著他,生硬地說道:“戈修是星際裁判所管轄下的犯人。”

 男子淡淡地回望過去,臉上帶著種公事公辦的沉靜表情:

 “但是,與此相關的潘多拉計劃是全星際的財產。”

 審判長沉沉地盯了他幾眼,眸光中隱含忌憚。

 終於,他挪開視線,退讓了:“但是這種趨勢不能放任。”

 “是的。”

 男子讚同地點點頭:“所以從懲罰世界的數據出來之時,我們就一刻不停地開始分析和運算。”

 他打開隨身的智腦,手指在屏幕上簡單地點觸了兩下,將一份文件發到審判長的公務智腦上,然後接著說道:“我們認為問題主要出在初始懲罰世界和現實世界的相似程度過高上,所以我們在此經驗基礎上重新進行了懲罰世界二的構建,這是我們的最終決定的方案。”

 審判長在自己眼前的光屏上匆匆掃了幾眼,目光偶爾在一些重點區域定格,在讀完之後,他的面色終於緩和了下來。

 他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就暫時先按照這個方案進行吧。”

 男子慢條斯理地關掉智腦的屏幕,似乎對這個結果並不驚訝,他頷首行禮:“多謝您的支持和讚同。”

 審判長皺著眉頭,長久地注視著男子穩步離開的背影,在對方離開自己的視線之時,終於忍不住低聲地罵了一句:“保密局自命不凡的混蛋。”

 【虛擬世界生成中……】

 【傳送完成】

 戈修在窒息的邊緣掙扎著。在層層血汙粘膩的重壓下,他的五感六識被濃重的鐵鏽腥臭味佔據,仿佛要通過他的每一寸肌膚滲透進他的骨骼和內髒中來。

 終於,他擺脫了身邊沼澤般的拉扯和拖拽,奮力地脫身出來。

 戈修一邊聲嘶力竭地咳嗽著,一邊擦拭著覆蓋著自己眼睛口鼻的半乾涸血汙,乾燥冰冷的空氣如同刀鋒般劃過氣管,湧進胸腔。

 銅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說不清是來自於體內還是體外。

 他跌跌撞撞地站定,眨眨眼,透過被凝結成一綹一綹的黑紅色睫毛,環視觀察著自己身邊的世界。

 頭頂懸掛著一輪血紅的新月。

 深淵陡峭鋒利的邊緣將天空切割成涇渭分明的兩半,狹窄的天線被月色染成沉寂的暗紅,在月光無法照亮的地方,粘稠而不詳的黑暗湧動翻滾,濃重的血腥味幾乎凝成實體。

 非常安靜。

 沒有人聲,沒有氣流聲,只能聽到腳下的血沼在暗夜流動時發出的粘膩聲響。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歡迎來到懲罰世界二:髑髏地。”

 戈修嘗試著動了動自己的四肢,一陣穿筋透骨的鈍痛從身體內襲來,他嘶牙咧嘴地倒吸了口涼氣:

 “等等,我有幾個問題……”

 已然乾涸的血塊隨著他的動作撲簌簌地掉下,重新融入了腳下粘稠的血沼中。

 懲罰性改造系統的語調波瀾不驚:“您請說。”

 戈修深吸一口氣,緩緩地環視了一圈身邊的黑暗,視線在頭頂高懸的血月上停留了幾秒,終於啞著嗓子問道:

 “……這裡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在他的視野裡,這裡的每寸空氣每個角落都彌漫著某種詭異的物質,陰沉沉黏答答,沉沉地壓下來,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和上個懲罰世界完全不一樣。

 但當戈修挪動手指時,接觸到皮膚上的卻是普通空氣的質感。

 能夠看到,卻無法被觸碰和感知。

 就像是上個懲罰世界中那些無法被肉眼覺察的激光光軌和掃描網絡一樣。

 大概是某種奇特的能量形式?

 戈修有些不確定。

 不過,這種仿佛身處於某種果凍狀的粘質當中,但卻什麽都無法碰到的詭異感覺,令戈修實在不舒服,他眉頭微皺,等待著改造系統的回答。

 “權限不足,無法回答。”

 ——預料之中。

 戈修歎了口氣,估計大概是自己在上個世界過的實在太舒服,把裁判所惹毛了。

 真小氣。

 他在心裡咕噥了一句,然後順水推舟地換了個問題:“那麽,我在每個世界停留的時長是由什麽決定的?我在上個世界待了五年,那這個世界呢?有時間限制嗎?”

 “懲罰世界停留時間基礎值為十年,具體期限將根據被懲罰者的狀態進行適當調整。”

 和戈修的猜測差不多。

 那個聲音沒有停,繼續說了下去:“由於您在第一個懲罰世界內改造進度極其落後,悔改態度極不良好,此次虛擬世界難度將大幅度提高,請7098號罪犯端正姿態,配合改造。”

 緊接著就陷入了沉寂。

 無論戈修再怎麽提問,對方都再也沒有出過聲了。

 看來這就是他能問出的所有信息了。

 戈修將自己深陷血沼中的腿拔了出來,艱難地走到岸邊,衣服上覆蓋著的血殼隨著他的動作龜裂剝落,露出了其下顏色難辨的布料。

 他低下頭打量了一下自己。

 這次的身軀瘦削修長,骨骼勻稱,雖然仍舊算不上特別的結實強健,但是沒病沒災,比起上個世界的瘦骨嶙峋要好得多。

 戈修有些意外地挑挑眉。

 難度不是加大了嗎?怎麽這次的身體條件居然這麽好?

 下一秒,他似乎若有所感,抬頭看了眼空中的血月。

 那血紅的一勾殘月不知道何時升到了最上方,端端正正地掛在深淵漆黑的縫隙間,冷冷的暗紅無聲地鋪灑下來。

 一彎血弧倒映在戈修眸底。

 幾乎是瞬息之間,一陣蝕骨的疼痛從他的脊髓深處升起,。

 戈修猝不及防間栽倒在地,冰冷汗濕的額頭狠狠地砸入泛著鮮明血腥氣的泥土中,他咬緊牙關,大腦在瞬間一片空白。

 灼熱的劇痛蠕動著從他的骨骼縫隙間鑽出,啃咬著他的神經和肌理,電火花般迅速地竄遍全身,就像是將他的每一寸肌膚都撕裂再重組,五髒六腑在瞬間被絞成一團。

 戈修眼底猩紅,他咬緊牙關,因痛覺而分崩離析的腦海中只有一個清晰的念頭:

 果然……!!

 頭頂的血月猶如一隻無情無欲的眼睛,寧靜地俯視著深淵底部,黯淡的紅光勾勒出少年抽搐而戰栗的身軀。

 在未被衣物和血汙覆蓋的蒼白皮膚上,殷紅的紋路由淺變深,逐漸清晰,順著骨骼肌理的紋路張牙舞爪地浮現出來,形成詭譎而冶豔的巨大圖騰。

 疼痛似乎永無止境。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種摧筋斷骨的劇痛終於消失,他身上鮮紅刺目的詭異圖騰也緩緩褪色,逐漸恢復了皮膚原本的顏色。

 仿佛身上的每一絲氣力都被抽空,戈修仰躺在泥濘中,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重重的冷汗已經將他全身浸透,汗水混合著融化的血汙淌而下,在他的臉上衝刷出一條條白生生的痕跡。

 他看向天空上高懸的殘月。

 血月比起剛才的角度微微偏移了一點,被深淵陡直鋒利的邊緣切割開來。

 神經幻覺般的疼痛仍舊時不時地偶爾掠過戈修的身體,他的軀乾仿佛被巨石碾壓過一般,幾乎無法抬起一根指頭。

 戈修控制著自己的呼吸,緩慢地吸氣,吐氣。

 他的大腦在被疼痛洗禮過變得更加明晰,開始分析思考著自己現在的處境。

 這種疼痛肯定不是全無來由,但是懲罰系統除了世界名稱之外不向他透漏任何信息,那這種疼痛發作的規律,乃至個中原因就必須由他自己來摸索了。

 戈修還沒有天真到覺得這種疼痛只會出現一次。

 但是實在是太他媽的疼了。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在疼痛以外,自己按在地面上的手掌傳來一陣麻木的刺癢。

 戈修艱難地抬起自己的手,因牽動更多痛覺神經而渾身一顫,戈修嘶牙咧嘴地倒抽一口涼氣,五官毫無形象地皺成一團。

 他低咒一聲,垂眸一看。

 剛才被身下的泥濘覆蓋著的部位被腐蝕掉了一層皮肉,豔紅地淌著血,順著身下的坡度緩緩地匯入他剛才爬出來的血沼裡。

 ……有腐蝕性。

 戈修在心裡毫無起伏地下定義,心底甚至沒有產生一絲一毫的驚訝。

 他甚至有點讚歎。

 ——果然不愧是難度增加後的世界啊。

 戈修一邊想著,一邊掙扎著將自己從淤泥中拖拽起來,然後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

 然而,還沒有等他來得及站直起身子,就看到眼前仿佛粘稠一片的黑暗隱隱出現了變化。

 空氣中的緊繃感一觸即發。

 濃重的黑暗凝聚成近乎流體的厚度,比起周遭果凍般的空氣還要粘稠近百倍,帶著著危險而致命的壓抑感緩緩地向著戈修靠近。

 令人幾欲作嘔的惡臭味撲面而來。

 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傳來粘膩的蠕動聲,仿佛有什麽詭異的生物在步步逼近。

 戈修微微眯起雙眼,定定地注視著聲音傳來的方位。

 下一秒,一個可怕的龐然大物出現在了月光之下,它仿佛是由鮮血和骨殖組建架構的怪物,凹凸不平的表面布滿緩慢湧動的血沫,森白的骨架突兀地從身體的各個位置突兀地支楞出來,惡臭的粘液隨著它的動作淌在地面上,它行過的每個位置都被腐蝕,在寂靜中發出輕微的“滋滋”響聲。

 戈修的視線落在它身子下方的血沼中,心中猛地一驚。

 他向前就地一滾,堪堪躲過身後從血沼中探出的龐大觸手,尚未從疼痛中緩過來的身軀在極度的緊張和寒冷中微微顫抖著,然後狼狽地栽倒在地上。

 他蘇醒的地方,居然就是這個怪物的巢穴——!

 怪物緩緩地調轉身形,繼續向他現在的方向行進,地面上所有的血沼中都開始劇烈地沸騰,惡臭的血沫湧起,無數由骨殖和血汙泥濘構成的觸手從沼澤中爬出,向著戈修的腳下蠕動爬行。

 鋪天蓋地,密密麻麻。

 危險而邪惡的氣息佔據著空氣,但它似乎卻並不急著下手,猶如掠食者不緊不慢地玩弄著自己的獵物。

 無處可逃,避無可避。

 戈修冷靜地調動目光,從地面劃過天空,最終落到身前的向著自己慢慢靠近的龐大怪物身上。

 他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靜,眼底閃爍著某種近乎純粹的好奇和求知欲,仿佛一個求知欲旺盛的孩童,正在充滿興趣地審視觀賞著自己手裡的玩具。

 就像是眼前面對著的並不是個恐怖致命的怪物,而僅僅是某種與眾不同的風景畫。

 怪物被他這種無所畏懼的態度激怒了,地面上的蠕動的觸手加快了數倍,鋪天蓋地地撲向在面前格外渺小瘦弱的人類,仿佛能在下一秒撕裂他的身軀,渴飲他那瘦小身軀中湧動流淌的鮮血。

 它粘稠的體表裂開一個巨大的口子,森白的骸骨在血汙內閃動著冷冷的光,猶如張開了一張擇人而噬的血盆大口,高度腐蝕性的液體滴落在地上,瞬間就融出了一個深深的坑洞,然後快速地向他撲來。

 戈修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略顯興奮的笑容。

 他的眼底有灼熱的暗火在跳躍鼓動,猶如漆黑海面反射的粼粼月光。

 少年面帶微笑,不躲不閃地張開雙臂。

 下一秒,那由濁臭血漿和腐爛骨殖構成的怪物瞬間吞沒了他的身形。

 深淵底頓時安靜了下來。

 在地上蜿蜒蠕動的觸手緩緩地滑回了血沼中,心滿意足的怪物向著黑暗中退去。在微弱而粘膩的水波翻滾聲消失後,地面重新被虛假的安詳籠罩。

 只剩下半輪殘月冷冷地下下俯瞰。

 作為可能是世界上頭一個主動被怪物吞下的人,戈修並沒有神經錯亂。

 其實他非常清醒。

 當然,也同樣瘋的非常徹底。

 畢竟最壞也不過是一死罷了,頂多不過是換個懲罰世界玩玩,再加上,戈修非常肯定,懲罰系統是不會專門創作出一個世界出來,只為了折磨他兩三個小時的。

 ——大約五成把握……

 吧?

 被怪物消化的感覺非常奇妙。

 猶如一頭栽進滾燙的沸水中似的,覆蓋於表層的皮膚瞬間被黏液腐蝕融化,然後是其下的肌肉纖維,血管在破裂的瞬間,饑腸轆轆的腐蝕液就將所有湧出的鮮血吸吮乾淨,貪婪地攫取著肢體裡每一絲鮮美的汁液。

 不過,認真比較的話,這種感受比起剛才的疼痛實在不值一提。

 對於他那因抽搐結束而感到神經性幻痛的四肢來說,甚至是種解脫。

 戈修在黏液的包裹中艱難地抬起頭,“看向”頭頂不遠處的地方。

 說“看”其實並不完全準確。

 尤其是在他的眼皮和眼球已經被溶解的情況下,但是他卻能切切實實地“看到”身邊所有的東西,清清楚楚,分毫畢現。

 這種感覺實在新奇。

 戈修能夠看到,他剛才覺察到的那種在空氣中的詭異物質仿佛被高度壓縮提純,在他的身邊凝成黑暗的固體,混合在粘稠的腐蝕液中,在侵蝕咀嚼著自己的身體,戈修甚至能夠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生命力被吸收的樣子。

 身邊的一切都是深深淺淺的濃重灰黑色,只有他頭頂不遠處,一塊赤紅的肉塊在有規律地鼓動著。

 剛才在怪物體外時,它被厚厚的血肉骨殖包裹著,再加上視覺的干擾,戈修並不確定自己看到了什麽。

 只是隱隱約約知道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麽。

 但是具體位置和形狀卻無從得知。

 但是現在,在眼睛無法發揮作用的情況下,戈修終於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它的一切——

 它那勃動的,滑膩的表面,鮮豔赤紅的顏色,肌肉和肌肉相互纏繞糾結的方式,蜿蜒跳動的青筋,以及緩慢向著外緣輻射出來的微弱熱量。

 戈修探出手,指尖艱難地在消化液地包裹下穿行。

 皮膚和血肉迅速地從森白的骨骼上剝落,神經裸露出來,然後又飛快地溶解,最終只剩下堅硬而細長的骨骼。

 身邊圍繞湧動的黑暗陰影仿佛覺察到了什麽,開始瘋狂地掙扎起來,以最快的素的咀嚼拉扯著戈修的軀殼,試圖阻止他的嘗試,但是每當它接觸到少年胸腔時,卻總是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逼退——某種鮮紅的圖騰覆蓋在他的軀體深處,阻止著外界物質的侵蝕。

 終於,他被融化到只剩下白骨的指尖,緩慢地碰到了那在眼前勃動著的赤紅肉塊。

 耳邊隱約傳來憤怒的咆哮,仿佛身邊的一切都在因此戰栗而波動。

 但是戈修無法聽到。

 畢竟他已經喪失了聽力。

 他只是抬著頭,專注地端詳著眼前溫暖的肉塊,然後緩緩地將自己尖利的指尖插了進去,用力收緊,握住,擠壓。

 肉塊輻射的溫度再一次被緩慢地感知。

 下一秒,那溫熱的暖流順著他的指尖流淌向全身。

 就像是……

 他在吸收對方身體內部的能量似的。

 地位仿佛瞬間倒轉。

 掠食者成為了獵物。被消化的人反過來消化了對方。

 一切都在顫抖,一切都在戰栗,天翻地覆般的失重感蔓延,那浮動奔湧的暗流,裹挾著戈修的身軀在其中無力地起起伏伏。

 那些漆黑凝滯的詭異物質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吸收進戈修的身體當中,如同潮水般衝入他的軀殼,然後再迅速地解構重組,構建出血液,肌肉,神經,皮膚——

 怪物在月光下拚命掙扎著,咆哮著,絕望地翻滾著,地面上的血沼也在因它的瘋狂而沸騰,但卻無計可施,它那醜陋而多汁的軀體仿佛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縮水溶解,仿佛正午陽光下迅速消融的殘雪。

 堅硬的骨殖跌落在地,再也無法定性的粘稠血液滲入地面。

 最終,隨著一聲巨大的爆裂聲,那高如小山的龐大身軀塌陷下來,露出了位於其中心處,唯一保持著形狀的存在。

 一個渾身赤裸的少年站在沸騰的血泊中。

 血滴飛濺,猶如一場大雨,但卻沒有一滴殘留在他的皮膚上。

 只有黯淡的紅色月光靜靜地傾瀉而下,給他白皙的身軀籠罩上一層淺淡的血色冷霜。

 深淵之下,少年靜靜地站在這場無聲的殺戮中央,神聖而潔淨,猶如聖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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