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施蔓難得沒有加班，回來一起吃晚飯的時候，蘇酥和她提了下午蕭楠來找過她的事情。說完，蘇酥想了想，又軟軟地補充了一句，“嗯……我覺得他還是個挺聰明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今天的蕭楠很反常，像是失了智。

　施蔓聽完隻冷笑一聲，倒沒有多驚訝，只是略微整理了一下措辭，就給蘇酥更新了一下蕭楠八卦的後續。

　其實也沒有什麽新奇的情節，只不過是他哥怎麽砍掉了最後幾條後路，他爸怎麽漠視兄弟幾人對他的落井下石，和之前蘇酥聽到過的幾乎沒什麽區別。非要說的話，就是蕭楠可以反抗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他已經幾乎沒有翻盤的可能了。”施蔓語調平和，說道，“以蕭楠的性格，如果他再次起來，就肯定不會放過之前針對過他的人，反之這些人也肯定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想要避開父兄的眼目，除非是果斷一點，肯和國內的一刀兩斷，徹底拋棄掉發展過的人脈和資源，在境外從零開始。”

　“但是，蕭楠……”說到這裡，施蔓又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語氣中有些嘲諷，“蕭楠可真算不上那種有魄力破釜沉舟的人。現在他已經走投無路了，卻還是扒拉著殘存的一點點資源不肯放手。而人在走投無路之下，會做出很多以前不會去做的舉動，有的人可以借此絕地反擊，而有的人則會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做出一些無比愚蠢的事情來。”

　蘇酥眨了眨眼，似乎還是不能理解，問道：“那他來找我，是……？”

　“他覺得你對他還余情未了。”施蔓解釋道，“的確，按理說蕭楠不是一個這麽自作多情的人。只是在眾叛親離的時候，他會下意識地想到那種不會因為愛人落魄了而拋棄他的人。”

　蘇酥沒有特地再提自己已經不是蕭楠愛人這件事情，反倒是聽出來了施蔓的言下之意，臉上的表情更驚訝了，“……他現在，沒有人願意幫他？”

　不提蕭楠的親人，他好歹有些其他的朋友吧？怎麽可能一個願意給他幫助的人都沒有，落到只能來找前女友的地步？

　後面的這些蘇酥沒說出來，隻下意識地抬頭去看施蔓。施蔓之前的境地和蕭楠也差不了多少，但她沒有親人可以依靠，還有朋友和很多一直跟她做事的人都願意和她一起撐過去。

　施蔓和她對上視線，又輕笑一聲，“蕭楠和我的情況不一樣。”她再次解釋道，“他有些急功近利，想要快速發展起來和蕭熙乃至是他父親抗衡，所以結識到的朋友大多是頗有些實權的。他們之間可沒有多少感情，基本上就是憑借利益維持的。一直穩定發展還好，不說像現在這樣的跌落谷底，但凡蕭楠有一點點頹勢，他的‘朋友們’都不會錯過吸血的機會。”

　咬了咬下唇，蘇酥猶豫了一會，沒有再提蕭楠的事情，輕聲說道：“顧澤他們……他們都很關心你。”

　“他們和那些人當然不一樣。”施蔓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右手撐住下巴，“你也是。”

　被調戲了一把的蘇酥有些臉紅，默默低頭扒飯。

　顧澤和韓少卿他們和施蔓的家世相仿。但和施蔓不同的是，他們從小到大成長的環境也都很好。

　不是所有的有錢人在感情上都是渣的。

　起碼顧澤和韓少卿他們家裡面，不說都是父母恩愛，至少家庭的組成簡單，沒什麽私生的兄弟姐妹，從小到大接受的也是精英式教育。他們和自己的兄弟姐妹們的相處也沒有像蕭家施家那樣劍拔弩張。

　說實話，在現階段他們能幫到施蔓的地方不多，但是可不能只看重眼前的利益。這些人人品好三觀正，未來前途無量，以後能給到的支援不比他們父輩現在能給到的少。

　“其實這不是主要的原因。”看著蘇酥有些微微泛紅的耳朵，施蔓又慢條斯理地說道，“即使現在我是蕭楠，也不會和他一樣走投無路。”

　其實施蔓根本就不是一個高調的人。比起高談論闊，她更注重實事，也從不顯擺自己的經驗，尊重所有初學者，嗯……至少在別人面前。

　在蘇酥面前，施蔓就像是求偶的孔雀一樣，恨不得把全身都塗成七彩的在蘇酥面前晃蕩。

　就像是現在，她又忍不住在蘇酥面前吹逼了。

　“嗯？”聽到她的話，蘇酥又乖巧地抬起頭來。

　“因為我是‘算無遺策’的施蔓啊。”施蔓盯著蘇酥，緩緩地說道，“只要我還沒有出過錯，那我就還是100%成功率的奇跡，就算我落到了蕭楠的地步，這些人看在我才能的份上，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說到這裡，施蔓有些自嘲，“可惜你知道，這‘才能’是假的。”

　“沒有……”蘇酥連忙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能做到掩飾得所有人都不知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起碼，你需要表現出來的成功也不是假的，而是真實發生的呀。”

　施蔓注視著她，眼神漸漸柔軟起來，溫柔得不可思議。

　哪怕知道真相，蘇酥卻一點都沒有輕視過施蔓。和初次見面時一樣，她看向施蔓的眼神永遠都是帶著隱晦的崇仰的，就像是……就像是施蔓真的是那個從不會出錯的智者。

　施蔓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沒有天賦，所以為了成功，願意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但是在咬牙埋頭苦乾的時候，她何曾沒有去羨慕過那些天才？

　而在蘇酥的眼中，施蔓的形象正是她所曾經羨慕過的樣子。

　……我果然只是個凡人啊。

　快要被糖衣炮彈溺死的施蔓默默地想道。

　“啊，對了！”像是想到了什麽，蘇酥忽然問道，“這邊的事情，是不是下周就告一段落了？”

　“對。”施蔓點頭，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期待她接下來的話，“你是想……”

　仔細思考了一下，好像的確是從那天晚上見過施杜若之後，蘇酥就沒有和她單獨出門過了。第二天的小聚會後，更是連帶上電燈泡的出行也沒有了。施蔓每天都很忙，而蘇酥也一直沒有怨言地照顧她，除了一起吃飯以外，甚至休息的時間都不一定一樣，所以這是……想約她出門嗎？

　在施蔓滿懷期待的視線中，蘇酥淡定地說道：“那我下周想去學校一趟。”

　“……學校？”雖然和想象的不一樣，施蔓卻沒有表現出來絲毫異樣，問道，“帝都大學嗎？那我下周開車送你去。”

　然而蘇酥卻搖了搖頭，“不是，在E國。”

　她順口報了一個名字，施蔓有些驚訝。

　蘇酥說的這個名字她並不陌生，這可不是一所隨隨便便就能去上的學校。但是不說蘇酥的經歷早就被施蔓調查清楚，起碼蕭楠在哪裡上大學她是清楚地知道的，而蕭楠和蘇酥上的是同一所大學，在帝都。

　“下周你可能沒現在這麽忙了，但是出國的話還是不太方便吧？還是有不少事情要你出面處理的。”似乎沒有注意到施蔓的驚訝，蘇酥慢悠悠地說道，“我只是去取一點東西，一個星期就回來了，不會有事的，這段時間你要照顧好自己喔。”

　“等等！”施蔓按住她，一時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猶豫了一會，她問道，“……你說學校的意思是，在那邊有學位證？”

　眨了眨眼，蘇酥略微思考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施蔓這句話的前因後果，“不是不是……我沒有在那邊修學，我是受聘了教授。”

　施蔓的神情更古怪了，“……教授？”

　這所學校一直以嚴謹和學術著名，聘請的各科教授也都在業界有一定影響力的。蘇酥……不是施蔓看不起蘇酥，只是按她調查的資料上來看，蘇酥的確就是一個普通的自由職業者，在網上接零散的翻譯為生，甚至都沒出過國。

　她怎麽就忽然越洋受聘了一所名牌大學的教授？

　施蔓知道蘇酥不是一個愛開玩笑的人，也沒必要用這種一戳就碎的謊話來欺騙她，但是……

　“嗯……原因很複雜，我可以先不說嗎？”蘇酥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暴露了什麽，語氣有些吞吞吐吐，遲疑著說道，“起碼等我從那邊回來再告訴你，可以嗎……？”

　見到施蔓久久都沒有開口，蘇酥不由得有些著急，“……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我……”

　“別著急，我沒有生氣。”施蔓連忙安撫道，“我就是有點驚訝而已。”

　……其實她也沒有多驚訝，就是蘇酥現在這個緊張的小表情太可愛了。

　但是真相肯定不能告訴她，不然要炸。

　表情變得嚴肅而鄭重，施蔓說道：“我怎麽會生你的氣呢？沒關系，那我幫你訂好下周去E國的機票，你要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我……”蘇酥有些不好意思，臉紅紅的，似乎想要說些什麽，“那個……”

　“嗯？”施蔓問道。

　“沒有。”搖了搖頭，蘇酥輕聲說道，“那你，等我回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