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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相》第17章 傀儡
大漢的規矩,大朝僅在每月朔、望日舉行一回。大臣們出入宮門需有“門籍”,門籍上載有姓名貌狀。無門籍者不可擅入宮門。

 景帝朝時,魏其侯竇嬰惹惱了竇太后,竇太后下令除其門籍,便是不許他再入宮來。

 大朝之外,大臣們各自辦公,遇有事要奏,也可入禁苑奏事。武帝勤勉,當政之時,宮中朝臣往來,奏議不斷;至如漢初時的惠帝,朝政落於其母呂後之手,大臣們數月都未必能見惠帝一面。

 劉藻想好了要勤勉,但她發覺,皇帝要勤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宦官將竹簡奉上書案,劉藻低頭打量了兩眼,竹簡帶了些黃色,顯然已放置許久,並非新鮮的奏報。劉藻翻了幾卷,才知皆是諸子百家之著作,並非朝政案牘。她愣了一下,問道:“這些竹簡,可是禦史大夫給的?”

 漢承秦製,用的也是三公九卿製。

 三公九卿製是當年李斯為秦始皇制定的。三公是指太尉、丞相、禦史大夫。太尉掌兵事,武帝時,改太尉為大司馬,多由大將軍兼任。丞相掌政務,統領百官。禦史大夫則執掌群臣奏議,監察百官,下達君王詔令。

 劉藻要看百官奏章,自是向禦史大夫討要。然而得來的,卻是些古籍,與朝政毫無乾系。

 派去討要文牘的宦官回道:“皆是禦史大夫給的。”

 劉藻默然,她想過大臣們興許會以陳舊案牘搪塞。她對朝政一竅不通,便是陳舊案牘,也能學到許多,只要拿到,就好了,卻沒想到,禦史大夫竟會直接拒絕。

 禦史大夫楊敞,便是昌邑王退位那日,見了青魚佩痛哭武帝的老者。當日他是第一個提議另立一君的大臣,也是在她拿出青魚佩後,第一個痛哭流涕,斷定這是武帝之物,並對她身份深信不疑的大臣。

 自那時情形觀之,楊敞似乎是一純臣,並不討好旁人,凡事秉公而行。今日看來,又非如此。他亦有私心。

 劉藻隨意拿起一卷竹簡,放到身前,將竹簡展開。上書文字竟是小篆。她又連換幾卷,皆是小篆。

 秦始皇統一六國,推行“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小篆便是那時推行六國,成為官方文字。小篆字形優美,形式奇古,頗受士人喜愛,也因複雜難書,不易學習,而受人詬病。

 秦二世而亡,大漢定鼎,漸漸用起了隸書,隸書較小篆更為簡潔,劉藻識字,學的便是隸書。眼下這竹簡用的小篆,她讀得甚是吃力,許多繁雜之字,皆是靠著字形猜測是何事。

 她的容色愈發沉下來,先是文牘未曾討要到,而後又是小篆來為難她。再好的脾氣,也免不了焦躁。

 春和侍立在旁,略略顯出惶恐之色,留意著小皇帝的動靜,忖度著陛下若是發怒,如何勸好。不想過了數息,小皇帝緊簇的眉頭一點點舒展開,她的眼睛也沉靜下來,一手按在竹簡上,一手撐著下頷,仿佛全神貫注地讀起書簡來。

 春和大半生都在宮中,算是昌邑王,這是他侍奉的第四位君王,他的目力自是毒辣,見此,不由暗歎,陛下了不得,年歲稚嫩,卻能收斂脾性,克制怒意,非常人也。

 劉藻的確收斂了脾氣。

 禦史大夫這般敷衍塞責,她自是生氣,只是她又想到,如此行事,是有人指使,還是他有意為之。倘若前者,何人指使?禦史大夫位列三公,朝中能指使得動他的,能有幾人?若是後者,他又意欲何為?

 她想不出禦史大夫意欲何為,但她卻能猜出一些誰能指使得動他,無非太后、大將軍與丞相。大將軍在擁立昌邑王敗北,又何來膽量,試探新君?想必不是他。太后與丞相二人間,又是何人?

 這二人她今日都見過。劉藻腦海中浮現出丞相的模樣,她略感煩躁。大朝後,謝相直入承明殿,至君王床前,甚是無禮,宮人們未曾阻攔,可是畏懼她的權勢?

 劉藻一面思慮,一面凝視竹簡,她看了半日,隻認出論語二字,竟是儒家典籍。天色暗了下來,殿中又添了兩盞燈。

 劉藻對謝漪生出不滿來。偏生這時,腹中又悶悶地疼了起來,一宮人入內,捧著一耳杯,杯中是黑漆漆的藥汁,聞上去便很刺鼻。這是醫官給她開的藥。

 劉藻接過,一口氣喝完,口中俱是酸苦,她忙又飲清水漱口,過了許久,口中藥味才淡了下去。

 那宮人想是開朗之人,接過耳杯,笑著道了一句:“陛下用了藥,便能將身子調養好了。”

 劉藻聽到將身子調養好,方才生出的煩躁竟奇異地散去,謝相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她那時語氣關切,使她心生暖意。

 腦海中忽然一亮,劉藻頓時明白,太后為何而來。

 她特意指出謝相直入承明殿不妥,並非為謝相解釋,而是來提醒她,謝相目無君上,竟敢擅闖帝王寢殿。

 謝相原是太后陣營,一同扶立她稱帝,而眼下竟使太后親來離間,可見謝相一派,必是得勢不少,使得太后忌憚。

 劉藻想得有些多,腦海中卻是亂糟糟的,捋不出條理。腹中又悶疼起來。她隻得收一收心神,離開宣室,回承明去。

 她原不願讓人知曉,方隻召了謝相來,直至腹痛劇烈,不得不召了醫官,方知此事是瞞不了人的。

 幸而宮人們俱無異色,皆當做不知。

 劉藻用過哺食,早早歇下。

 隔日無朝會,亦無大臣覲見,閑得很。劉藻照舊去往宣室殿。這回,她未遣內宦去討要文牘了,只是自己尋些竹簡來看。

 這一看,她才驚覺,古籍多是小篆寫就,甚至不少還是許多見所未見的文字。

 大周國祚八百年,其中春秋戰國足有五百多年。中原大大小小的國家竟有百余。戰火迷亂,不斷征戰,不斷吞並,小國覆滅,大國崛起,至戰國,燕趙韓魏齊楚秦七雄鼎立,七國間各自為政,自然有了各自的文字。

 東周百家爭鳴,孔子是魯人,莊子是宋人,老子生於陳國,韓非子生於韓國,孫子是齊人,墨子生於何地,更是說法不一。

 諸子所撰經典,起初也是不同文字,經弟子傳揚,為世人所知,經典留存至今,許多已是孤本。許多文字,劉藻自然識不得。

 她暗道,禦史大夫雖為難她,卻也使她看到自身不足。身為天子,豈能不識字?劉藻乾脆自學起小篆來,她對著竹簡,半蒙半猜,也會請教春和,春和頗有才華,雖是戰戰兢兢,但也是知無不言。

 如此學了三日,她將小篆認得七七八八,能讀順文簡了,又想起太后所言,大臣們已在商議,為她擇一良師。

 只是過了三日,竟無半點風聲,大臣們也無一人入宮來見。劉藻想起昌邑王曾說她要做傀儡,眼下看來當真像是傀儡。

 劉藻意識到此事,不由悚然一驚。她深居禁中,無大臣來見,無奏本要批,無政令頒布,朝中也無亂象,天下事井然有序,可見有她無她,並無差別。她竟在無聲無息間,當真成了一名被架空的傀儡。

 “昭帝可聞政務?”劉藻只見得到宮人,乾脆問了春和。

 她較之登基前好的境況,便是未央宮是她能做主的,至少明面上看,宮人們對她有問必答,恭敬順從。

 春和一張老臉笑了笑,眼中卻滿是警覺:“昭帝衝齡踐祚,起初也不聞政務。”

 “起初?”

 “後來昭帝長大,自然便可頒布政令,收回大權。”

 劉藻一算,昭帝十八駕崩,她已十四歲了。昭帝十四歲時,應當已開始將朝中大權收到自己手中。

 而她呢?就此下去,恐怕十八歲時,她仍如今日,不聞政務,不見大臣,連片竹簡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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