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片刻， 眾人準備再次下水。

這一次葉安佩上呼吸器，和傑拉德一起進到河中。

虎鯊在不遠處遊弋，進到深水的河豚群再沒有出現。倒是有不少螃蟹沿著岸邊聚集， 順著貝殼和螺殼堆成的長帶爬上岸， 用大鰲挖開濕泥，帶著藏身的螺殼一起躲了進去。

河水很冷， 淺層十分清澈， 越向下越是渾濁。

河底充斥大量旋渦，不斷有河沙和淤泥被卷起， 順著水渦流轉飄散， 在水下形成大片暗色。

傑拉德和金城人在前方引路， 每隔一段距離就會舉起手臂揮舞兩下， 確保身後的人不會遊偏方向。

葉安帶著呼吸器，不時有氣泡順著嘴邊的木管飄出，在眼前聚集騰起，繼而散開， 形成一圈圈水環，遮擋住他的視線。

金城人的速度逐漸加快， 傑拉德奮力擺動四肢， 穿過水下旋渦，來到鋪有礦石的河床。

葉安正準備過去， 背後突然被頂了一下， 回頭望過去， 竟然是本該在水面的虎鯊。

對這兩條虎鯊， 木棉等人如臨大敵，葉安卻知曉它們並無敵意，短暫溝通之後，翻身覆上虎鯊的背，單手握住三角形的背鰭，由虎鯊帶著穿過旋渦，半點也不費力。

旋渦對面，金城人看到兩條虎鯊，登時吃了一驚。之前著急浮上水面，正是因為這兩條鯊魚。

不等眾人拿起武器，葉安從虎鯊背上直起身，朝對面揮了揮手，傳遞出安心的情緒。他沒有同化金城人，沒有借由異能同對方交流，只是簡單安撫他們的情緒，讓他們不再懼怕虎鯊。

傑拉德晃晃頭，身為變異者，他能猜到葉安做了什麼。但是，對方似乎並不打算控制自己，也沒有惡意，再看同行的手下，已經不見之前的焦慮，暫時壓下心中的擔憂，按照之前的計劃，將堆積礦石最多的河床指給葉安。

水下的礦石遠比預期中更多，有一段河床近乎被鋪滿。

大小形狀不同的礦石堆疊在一起，邊緣處多顯得凌亂，越向河床中心越是集中，甚至堆成一座座小山，綿延在河底，像一隻趴伏的怪獸，一直通向更遠處。

葉安拍拍虎鯊的頭，示意它們留在原地，自己遊向傑拉德所指的礦石堆，從底部撿起拳頭大的一塊，確認之後，對傑拉德點了點頭。

傑拉德又朝葉安示意，帶著他前往之前挖開的地方。

同樣是礦石堆成的小山，山體側面被挖空一塊，下方塌陷出凹洞，洞內堆積的不是河沙，而是大量腐朽的木頭及生銹的鐵片銅片。

木頭腐朽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狀，鐵片被銹跡包裹，銅片上覆滿青苔，同樣看不出原本是什麼，但有一點能夠肯定，這些絕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工進行打磨。

這樣的發現驗證傑拉德之前的推測，河底並非簡單堆積礦石，很可能是條礦脈。

葉安沿著河床遊過一段距離，在傑拉德的幫助下換過呼吸器，繼續搜索礦石堆，陸續在靠近邊緣的部分發現數具人類屍骨。

這些屍骨破損得相當嚴重，大多數殘缺不全。從殘留的部分推斷，死去的時間應該不久。

拂開屍骨表面的泥沙，葉安發現兩把斷裂的骨刀和幾塊撕成條狀的獸皮，猜測這些人很可能是之前入侵三角

洲的強盜。

這些強盜被骨魚拖到水裡，或是從冰面落水，沒能夠逃出生天，全部在河中斃命。他們的屍體被湍急的水流帶走，中途遇到礦石堆攔截，最終沉入河底，被搜尋礦脈的一行人發現。

金城人極其痛恨這些強盜，若非條件不允許，當下就會將他們挫骨揚灰。

氧氣即將耗盡，傑拉德向葉安打出手勢，並指了指頭頂。

葉安點點頭，準備回遊時，兩條虎鯊再次靠近，不需要葉安翻身，直接遊到他身下，將他輕松托起來，一路送往河面。

類似的情形，木棉等人已經見怪不怪，紛紛擺動四肢跟上去。

金城人再次受到-沖-擊，包括傑拉德在內，都掩飾不住心底的震撼。

原來變異者可以強到如此地步！

難怪獵人城城主會同他交好，向來被各方勢力忌憚的獵人們在三角洲內竟像是換了一個人。

金城人靠近傑拉德，被呼吸器遮擋，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但推己及彼，傑拉德能將眾人的心思猜出五六分。

此刻的他十分慶幸，之前作出了正確選擇。

如非主動放低身段同葉安結交，他們恐怕撐不到和荒原強盜踫面，第一次遇到葉安就會被滅得乾乾淨淨，連塊骨頭渣都不留。

眾人破水而出，陸續遊向河岸。

風漸漸停了，氣溫略有回升，但對全身濕透的人來說，仍是冷得刺骨。

葉安回到岸邊，迅速跳了幾下，裹上準備好的獸皮，甩甩頭上的濕發。感覺到他的冷意，趴在岸邊的變異狗掙脫開繩索，陸續圍在他身邊，用自己的身體幫他取暖。

葉安裹著獸皮，將一條渾身雪白，毛發蓬松的變異狗抱進懷裡，埋下頭蹭著變異狗背上的毛發，舒服得呼出一口長氣。

變異狗側頭看向葉安，添了舔他的耳朵和頭髮，發出安慰幼崽一樣的聲音。

葉安抬起頭，抓抓變異狗的耳朵和下巴，立刻又有兩條變異狗撲上來，無視同伴正威脅呲牙，硬是擠在葉安身邊，對他用力地搖動尾巴。

這一幕著實令人羨慕。

但其他人沒有葉安的能力，根本不敢離犬群太近。別看這些變異狗在葉安面前格外溫馴，似乎沒有半點攻擊性，換做其他人，分分鐘就可能被撕碎。

木棉和傑拉德各自帶人撿拾樹枝乾草，在河邊架起火堆。火堆點燃後，眾人一邊烤火取暖，一邊取出帶來的肉干，在火邊烤熱送進嘴裡。

連續下水十分消耗體力，哪怕沒到吃飯時間，眾人也已經饑腸轆轆。兩指厚的肉干很快被吃完，咕咚咚灌下燒沸後放溫的水，也只有三四分飽。

葉安暖和過身體，沒有接木棉送過來的肉干，而是帶著變異狗走到河岸邊，挖開密集排列的泥洞，從裡面挖出帶著螺殼的螃蟹。

木棉看到葉安的舉動，立即走過來，道︰“大人，您要這些螃蟹？”

“對。”葉安點點頭，繼續挖開泥洞，“試試味道。”

既然河豚能吃，證明這些螃蟹沒毒。看個頭不算小，味道應該也不差。

河邊的螃蟹委實不少，葉安很快撿滿半隻獸皮袋。拎起來試試重量，覺得差不多，又在河邊翻找，很快找到兩片還算完整的貝殼，每片直徑都超過兩個巴掌，正好當做烤架使用。

出於好奇，木棉也挖了不少螃蟹，回到火堆邊，給葉安讓住一個位置。

“不用，我自己來。”

葉安取走一根點燃的樹枝，變異狗已經撿來不少柴火，有兩條還拖拽來一大截乾枯的藤蔓，燃燒起來比樹枝更快。

火焰開始飛舞，葉安支起幾根樹枝，將貝殼放在上面，隨後取出袋中的螃蟹，捏著大鰲拽不出來，索性整個放在上面，不一會就烤出香味。

等待螃蟹烤熟的時間裡，葉安拿起從水中帶出的礦石，湊近火堆觀察。隨著熱度攀升，礦石表面逐漸現出金色，和之前木棉帶給他的一模一樣。

“果然是好東西。”

葉安低語一聲，將礦石放下，心中思量該如何開采礦脈。

傑拉德等人著急動身返回金城，肯定不會在三角洲久留。

如此一來，河底的礦脈就不著急開采。鋪在河床上的礦石並不少，可以先充分利用起來。等到人手充足，熟練掌握方法，做好準備工作，再做進一步開采。

葉安有預感，河底的礦坑並不簡單。

雖然聽上去不可思議，但他總覺得水下的沉船，孤島上的岩洞，以及河底的礦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其中最關鍵的一點就是魚紋，更準確來說，是魚紋代表的海城。

看著逐漸變色的螃蟹，想起走出沉船後，蕭對他坦白的身份，葉安腦中閃過數個念頭，卻像是纏繞在一起的線團，明知道答案就在其中，卻一時半刻找不到解開的線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