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你說誰?”
“還能有誰。你大哥,謝大郎,領個女人回來了。”
謝琅脫口而出:“不可能!我大哥和伯娘去春娥村裡相看――等等,從春娥那邊帶過來的?”
謝廣一個勁點頭,“對。所以我才這麽著急喊你。不是你幫他找的麽?直接跳過媒聘不合適吧。”
“他――這個沒腦子的。我們,等等,等我一下。”謝琅轉身回屋。
謝廣不禁問,“怎麽了?”
“正吃飯。我得把猴子的碗盛滿,不然它得上灶台。”謝琅一邊說一邊去灶房。
今天燉了兩個鴨子,鴨子都挺大,陶罐放不下,謝琅用鐵鍋燉的。
鴨肉燉好,謝琅先給金猴盛一盆鴨翅鴨脖鴨肝鴨心,他和小七分別是一個鴨腿。小老虎和小狼還小,謝琅就把鴨腿上的皮加油弄剝給它倆吃。
它倆快吃完了,謝琅正打算給它倆一個鴨掌,當它倆的磨牙棒,謝廣就來了。
謝琅撈出四個鴨掌,給猴兒兩個,另外兩個給它倆,就交代小七,“看著你猴哥別上灶台。鍋裡還有鴨湯,是留咱們晚上煮麵的。”
“我知道。”小孩知道他有事,使勁點一下頭就揮著小手,“三爺快去,我給三爺看著。”指一下謝琅的碗。
謝琅拿起鴨腿,一邊吃一邊往外走。
謝廣忍不住咽口口水,“我娘說今天殺雞。”
“還沒殺?”
謝廣:“你之前給個竹鼠,後來給烤豬肉,又給隻兔子,我娘就說殺了也吃不完。”
謝琅輕笑一聲,“你怎麽不說她吃不完都給你吃?”
“那我娘得嘮叨的我想去死。”走到往謝建業家拐的路口,謝廣就指著門外驢車上的東西,“那個女人的。”
謝琅看過去,兩個大布包,還有兩個木箱子,驚訝道,“這麽多?”
“母子倆人的不算多。”
“咳咳,咳咳,你說什麽?”謝琅慌忙扔下骨頭,叫道,“母子?!”
謝廣點頭,“有個小孩,和小七差不多大。”
謝琅張口結舌,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有口難言,“他腦袋被他家驢踢了?!”
“沒有。”
謝琅循聲看去,姚桂芝站在門口,大概是聽到他的聲音就從屋裡出來了。
“伯娘怎麽也不攔著?”謝琅擰著眉頭走過去。
姚桂芝往他這邊來一點,壓低聲音說,“我也不想。”
謝大郎載著姚桂芝到村西,也就是往古馳道拐的那個路口,姚桂芝看到姚蘭花和她娘,嚇得險些從驢車上摔下來。
謝大郎下意識停車。
姚蘭花見狀,拔腿就往他這邊跑。
姚桂芝回過神,朝驢身上一鞭子,驢吃痛,從姚蘭花身邊竄過去。姚桂芝松了一口氣,就催謝大郎趕緊走。
姚蘭花被受驚的驢嚇呆住,反應過來就喊謝大郎,讓他停車。
姚桂芝又給驢一鞭子。姚蘭花見驢車不停反而跑的更快,追著驢車破口大罵,罵姚桂芝。
謝大郎沒能親眼看到姚蘭花猖狂的模樣,雖然他娘和他妹以及村裡人都說姚蘭花惡毒,謝大郎心中還對她存有幻想。
乍一見姚蘭花都敢罵他娘,半天沒回過神。
夫妻八載,謝大郎信了爹娘的話,心中沒有一絲懷疑,姚桂芝反而害怕,兒子的心比前兒媳婦還狠。
所以姚桂芝見謝大郎一臉不敢接受的模樣也沒說什麽。但他的反應也讓姚桂芝知道,必須盡快給謝大郎找個妻子。
母子二人到謝春娥村裡,謝春娥就告訴姚桂芝,她丈夫幫謝大郎相看兩個,都是他們村的閨女。
一個十八歲,未曾嫁過人,每年都要交稅,爹娘很是著急,大有是個男人就能成的意味。
姚桂芝擔心再請個姚蘭花回去。聽說這麽大還沒找到人家,爹娘要求又這麽低,姚桂芝懷疑女方有問題,就問謝春娥那姑娘性情如何。
謝春娥不敢瞞她,就說姑娘長得好,就想找個好的。
農家日子最好的不過是裡正家。可當上裡正的人不愁兒媳婦,大部分兒子十六七歲就定好了,輪不到別人挑。
家境稍微差一點的,姑娘看不上,就這麽高不成低不就的把自己剩下了。
姚桂芝一聽就覺得那姑娘事多,叫謝春娥說下一個。
養蠶裡的日子越來越好,謝春娥還真不敢說她丈夫給謝大郎找的是個寡婦。
女人年齡不大,今年才二十,長得也還行。丈夫死後,她丈夫族裡人想要她家田地,就讓女人另嫁。
女人有房有地,認為自己能拉扯大兒子就不願意嫁。
常言道寡婦門前是非多。
族裡人就說她不守婦道,族裡女人在背後議論她,孩子欺負她孩子。女人在婆家過不下去,就帶著兒子回娘家了。
娘家日子不寬裕,剛開始兩個月還好,時間長了,那女人的弟妹和嫂子就催她趕緊嫁。
這點謝春娥的丈夫不知道,還是謝春娥的婆婆說的。
謝春娥不放心,背著她婆婆,讓她丈夫偷偷去打聽一下,那女人乾活一把好手,也沒有碎嘴的毛病,就是性子有些厲害。
姚桂芝聽到厲害就不大樂意。冷不丁想到謝琅曾跟她說,只要心好,厲不厲害都行。
隨後又想到姚蘭花是個悶不吭聲的,看起來很老實,結果心那麽毒。
姚桂芝就說她想見見那個女人。
還未出月子的謝春娥就裹著頭巾陪她走一趟。
姚桂芝聽女人說話爽利,看起來比姚蘭花年輕,面相也舒服,又想到她帶著個兒子,不敢作惡。因為她不老實,姚桂芝把她和她兒子趕出去,她就徹底沒家了。姚桂芝就對謝春娥使個眼色,就這個。
謝春娥正想同那女子的爹娘說,姚桂芝很滿意。
女人的嫂子和弟妹過來,進門就講聘禮。
養蠶裡的日子好,女人有所耳聞,很擔心她嫂子和弟妹把姚桂芝氣走,就隱晦的表示她二嫁,不用聘禮。給她置辦兩件衣裳,給她爹娘買塊羊肉就成了。
那妯娌二人一聽這話不樂意了,話趕話就讓女人滾。
姚桂芝腰板硬,見她倆欺負她未來兒媳婦,頓時不樂意了。
有道是三個女人一台戲。算上謝春娥,和那女人的娘,是六個女人兩台戲。
大戲開鑼,也不知怎麽演的,結束時女人就和她兒子上了姚桂芝和謝大郎的車。
姚桂芝跟謝琅說起來,也沒能回憶起來,因為當時場面太亂,險些打起來。見謝琅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姚桂芝老臉一紅,訥訥道,“我也是老糊塗了。”
“您可不止老糊塗,是很糊塗。”謝琅真不知該說什麽好。
姚桂芝點頭,“是是。可人都上車了,我也不能再讓人下去啊。”
“婚書呢?”謝琅問。
姚桂芝看著謝琅,“你是裡長,你給想個辦法。”
謝琅翻個白眼,“我剛安生兩天。”
“也是你跟我說的盡快啊。”姚桂芝接道。
謝琅張張嘴,“……我也沒跟你說過要這麽快。見一面就把人領回來。”
“可,可現在人來了,總不能送回去吧。”姚桂芝苦著臉道。
謝琅長歎一口氣,“明天再讓大哥過去一趟。”頓了頓,“讓前裡正隨他一起去。裡正家的伯娘充當媒人。下午二嫂去城裡是不是?你和她一起,買十斤羊肉,再買兩匹布,明天送去那邊,過個明路。”
“十斤羊肉?”謝廣驚呼一聲。
此時的一斤不過是後世的兩百五十克,半斤。謝琅都嫌十斤少,想讓她買二十斤,“成婚那麽繁瑣的事,現在只剩這點,十斤多嗎?”看著姚桂芝。
十斤不多。
姚桂芝搖了搖頭,“就買這些?”
“你覺得少就再拉一板薄豆腐,一板素雞,一板豆腐乾和一板乾油皮過去。”謝琅道。
這些家裡都有,花不了幾個錢。
姚桂芝道:“那就添四板東西。我這就去找你二嫂。”
“等一下,讓那個女的――對了,叫什麽?”說了半天,謝琅都忘了她叫什麽名。
姚桂芝道:“叫孫芳。兒子本來跟她丈夫姓,到娘家改成跟她姓,叫孫小壯。聽春娥說,不想看她兒子跟他爹一樣,體弱早逝。”
謝琅點點頭表示明白,“明天談好告訴我一聲。”
“我知道。”姚桂芝說著見馮英從屋裡出來,“我和你二嫂去城裡。”
謝琅點一下頭,轉身就想走,“等一下,那個孫芳先別去我大哥家。”
“跟你姐說好了,這兩天跟她睡。”姚桂芝道。
謝琅徹底放心下來,衝謝廣使個眼色,回去。
謝廣跟著他道謝琅家門口才說,“這也太快了吧。”
“快不好?”謝琅笑著問,“有他在前,趕明兒你今天見明天娶,也沒人說你。”
“可不能跟他這樣說。”
謝琅扭頭看到秦紅從她院裡出來,“我和他說笑呢。我大哥也是不得已。姚蘭花今天沒能和我大哥說上話,明天一準得過來。”
聽說謝大郎領個女人回來,在謝仲武門口排隊烤油皮的女人都不烤了,聚在一起聊,謝大郎是不是出去一個月憋壞了,才這麽急不可耐。
眾人一聽謝琅的話,立刻拋下謝大郎,跑過來問,“姚蘭花又來了?”
謝琅把他剛才從姚桂芝那兒聽到的說給她們聽,末了就說,“明天早上不來,晌午咱們最忙的時候也得來。你們注意點。決不能讓她進村。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雖聰明,也不是天下最聰明的人。她看到咱們的烤房,回去一說,難保不會有人做出來。”
謝琅前世去過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看過彩繪銅車,得知馬頸圈采用的是金銀焊接技術,焊機痕跡要放大二十倍才能看清。陵中出土的寶劍,歷經兩千多年,依然鋒利無比,就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
謝琅的這番話也不是嚇唬村裡人。
眾人徹底沒心情調侃謝大郎,還忍不住同情她。
可她們想到姚蘭花對村裡很熟悉,又開始擔心,“要不要找幾個人在村口盯著?”
“你們回去跟家裡大人孩子講一聲就成了。”謝琅道,“我記得這幾天有不少人在路邊放羊,都有誰?”
謝仲武的妻子走出來,“我家孩子都是下午去。”
“讓我婆婆看著吧。”秦紅開口道,“她和我爹沒事,正好給我們兩家放羊。”
謝琅點一下頭,“村東頭――”
“三郎叔,我家忙。”小七的二伯母錢小花立刻開口,端是怕謝琅又找她。
謝琅白了她一眼,就找幾個家中有老人的,讓她們家老人去村頭做事,順便盯著姚蘭花。
錢小花松了一口氣,躲到眾人後面。
謝琅看見,眉頭一挑,“錢小花,我交代你的事,你是不是壓根沒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