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帶二。”方小雨攥著手裡最後的兩張牌,緊張地環視著其他三個人。
付佳:“要不起。”
談嘉魚笑笑:“要不起。”
樓寧之心不在焉:“要不起。”
方小雨把手裡最後一對三丟出去:“哈哈哈我又贏了。”
付佳洗牌, 不服氣道:“再來。”
樓寧之說:“不玩了吧, 挺晚了。”
方小雨看時間,“才玩了半小時啊。”
談嘉魚早看出她心不在這裡, 慢騰騰地收牌,淡然說:“明天早上還得集合呢,大家夥兒洗完澡又十二點了,玩半個小時夠了, 等軍訓完了玩通宵。”
她把理整齊的牌送回方小雨手裡——牌是她買的。
方小雨想想也是,便收進牌盒裡,催促各個人去洗澡, 方小雨是她們一致選出來的宿舍長, 話多、責任心強,其他幾個都是特別怕麻煩的人, 方小雨樂得接受。
樓寧之從地上站起來, 說:“你們先洗, 我出去打個電話。”
方小雨:“去吧去吧。”
臨出門前,樓寧之不知怎麽回頭看了一眼, 正好和談嘉魚好奇打量她的眼神對上。兩人各自一愣,心頭掠過一絲異樣。
樓寧之捏著手機出去了。
談嘉魚低頭望著眼前的地面,若有所思。
方才雖然掛了電話,但是樓寧之心裡總是湧動著不安,莊笙很少給她主動打電話,不管是在一起前還是在一起後, 最多的是聊微信,或者直接開視頻。像今天這樣,打了電話,卻一句消息都不發的情況,絕無僅有。
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出去打電話問個清楚。
十點出頭,第二次接到樓寧之電話的莊笙是意外的,她以為是對方有什麽要緊的事,接起來的時候聲音裡便帶上了緊張:“怎麽了?”
樓寧之把她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她:“沒什麽,就是突然想你了。”
莊笙手頭攤著劇本,不知道怎麽接話。
樓寧之問:“剛剛為什麽給我打電話?嗯?”
透過話筒的聲音失了真,比往日莊笙聽到的,少了一絲甜美,多了一絲平和,以及若有若無的嚴肅。
莊笙垂眸,繼續隱瞞:“真的沒什麽,我就是剛回家,就給你撥了個電話。”
“你七點告訴我收工了,九點才到家?”
“我跑步回家的。”
“好。”你繼續睜眼說瞎話,樓寧之眸色冷下來,耐著性子問她,“給我打完電話後,你就開了直播,你在直播間說了什麽?”
“我……”
“我認識經常去你直播間人的id,你信不信我一個個發私信問過去?總會有人告訴我。”
莊笙啞然。
她沒想過樓寧之會在這件事情上這麽較真,為什麽又能夠這麽敏感,明明……明明是很容易瞞過去的,這件事也不該讓她徒添煩惱,怎麽會變成這樣?
“莊笙。”樓寧之連名帶姓喊她的名字,一字一頓,“我現在很生氣。”
樓寧之:“我說了很多遍了,我是你女朋友,不是小孩子,你有那麽多話在直播間說,為什麽不肯跟我說?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她站在走廊盡頭,背倚著牆,忍不住抬手砸了一下。
談嘉魚拎著空暖水壺出來,下樓打開水,正好撞見眼圈微紅的樓寧之,樓寧之略顯狼狽地別開臉,談嘉魚便當作沒看見,回去把樓寧之的暖水壺也拿出來了,一手一個下了樓。
樓寧之在宿舍換好了平時穿的衣服,聲音聽上去有點兒啞:“我有急事出趟門。”
談嘉魚問:“明天要幫你請假嗎?”
樓寧之““看情況吧,需要的話我給你們發消息。”
談嘉魚:“注意安全。”
方小雨和付佳疑惑地望著她疾步匆匆的背影,把目光轉向談嘉魚,談嘉魚說:“我也不知道。”她從櫃子裡拿出睡衣,“你倆都洗完了吧,我洗澡去了。”
樓寧之在深重夜色裡跑出了校門。
莊笙盯著面前劇本上的字,半天沒有翻動一頁。方才的爭吵,其實不算是爭吵,是樓寧之單方面的控訴,而且控訴得極其有道理。莊笙知道自己的毛病,習慣不給人添麻煩,越親近的人越是如此,天大的事自己消化,最多借助誰也不認識的社交平台傾訴一下。
——“總之我在你眼裡還不如那些沒見過面的網友。”
這是樓寧之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最後不歡而散。
莊笙給她打電話,樓寧之接起來,她半晌沒吭聲,樓寧之氣得再掛斷了。
莊笙在手機裡打字,刪刪改改,發出去一句:【你比所有人都重要,所以我才不想告訴你】
樓寧之沒回復她,可能是睡覺去了沒看見,也可能是看見了不想理她,畢竟她是個又悶又矯情而且無趣的一個人。
也許明天早上醒來,消息框裡就會安靜躺著一條“分手”的消息。
還是不要耽誤她了吧。
那些約定,將來會有更有意思的人陪她一起,她是光,應該和更耀眼的光在一起,而不是擔心自己這點微弱的星芒隨時會熄滅,要把她從泥裡拉起來。
莊笙蓋上了劇本,懷著一種視死如歸的心情,躺去了床上,合目睡覺。
朦朦朧朧地做了個夢,果真是夢見樓寧之要和她分手,她面對著對方放手得灑脫,轉過身卻是失聲痛哭。自己把自己哭醒了,心臟抽疼,莊笙擦了一下眼角,抱膝在床上坐著,遲遲不敢去看手機屏幕。
萬一真的有分手的消息,她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堅強。
怕什麽來什麽,手機便嗡的震了一聲。
莊笙捂住自己的耳朵。
接著便是砰砰的砸門聲。
旁邊鄰居被吵醒了,隔著窗戶罵起娘來,門外那人的動作卻不停。
莊笙從窗戶往外看去,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難掩震驚,她怎麽會在這裡?難道是做夢做糊塗了?
樓寧之對上她的眼睛:“看什麽看,快開門,我沒帶鑰匙。”
莊笙終於確認這不是夢境,忙不迭開了房門,把她迎了進來,又驚又喜,忽然眸光又暗淡下來,望著她:“你……”
是親自來找她說分手的嗎?
她話沒說完,樓寧之便一口咬在她肩膀上,直到感覺到血腥味才松嘴,捂著胸口直呼:“你可氣死我了。”
莊笙眨眨眼睛:“哎?”
不是來分手的?
樓寧之又氣又笑:“哎什麽哎,有沒有什麽能處理一下傷口的,破皮啦,不疼嗎?”
是有點疼。
但莊笙說:“還好。”
樓寧之先前收拾行李的時候帶過來了個小醫藥箱,後來重新搬回去留了些衣服,也把醫藥箱留了下來,便從櫃子底下把醫藥箱翻找了出來,給她處理肩膀。
“你那窗戶是怎麽回事?”樓寧之問她。
“被隔壁熊孩子砸破了。”
“哪家的?”
“上次在水房用鳥語罵你那個。”
“找人理論沒有?”
“找過了,賠了錢。”
“賠了多少?”
“……二十塊。”
“嗯。”樓寧之吹了吹她剛擦了碘伏,滲出血絲的牙印處,說,“你今晚沒說的就這個事兒?”
莊笙瑟縮了一下:“對。”
“這不說得挺好的嗎?為什麽不肯告訴我?”
“……”
“說話。”樓寧之手指捏著她的下巴,迫她仰頭直視著自己。
莊笙無奈:“我只是在醞釀。”
樓寧之:“好,給你一分鍾時間醞釀,你要是醞釀不出來……”
樓寧之哼了一聲。
她真的拿了手機出來倒計時,等到後面,開始報數:“十、九、八、七、六……”
莊笙急得只能發出“啊”“呃”這樣的語氣詞。
樓寧之心裡快笑瘋了,臉上卻很嚴肅:“三、二……還不說?後果很嚴重我告訴你。”
樓寧之:“一。”
莊笙在她倒計時截止的時候同時開口:“我忘記了!”
樓寧之:“你敷衍我?”
“我沒有敷衍你。”莊笙兩手揉了一把自己的臉,眼睛垂下,輕喘了兩口氣,說,“我真的不記得當時是怎麽想的了,就是下意識選了瞞著你。”
樓寧之:“這件事告訴我有什麽問題嗎?如果你說大事倒還罷了,這只是件小事吧?不對,大事你更應該告訴我,我警告你,別想鑽空子。”
莊笙:“是,明明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但是……但是……”
樓寧之算著時間,“但是”之後再過了兩分鍾,也沒有下文。
樓寧之:“……”
樓寧之思考了一番,引導性地問道:“會不會是因為我不在你身邊,你就不想跟我說,你看我現在過來了,你就說得很流暢。”
她不由得想,要是她爸媽大姐二姐見到她現在這麽耐心開解人的樣子,一定會跌破眼鏡。可是她非但沒覺得不耐煩,反而充滿了一種異樣的滿足,這是中蠱了嗎?
莊笙點點頭,又搖搖頭。
樓寧之再一次:“說話。”
莊笙:“不全是。”
樓寧之笑道:“你這說了等於白說,要不這樣,以後你每天都事無巨細都給我匯報,不管大事還是小事,扳一下你這悶葫蘆的毛病。”
莊笙懵懂抬頭:“啊?”
樓寧之伸手捏了一把她滑嫩的臉頰,漂亮的小臉繃緊,態度強硬道:“啊什麽啊,就這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