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兆低頭做了個看表的動作,揶揄道:“少爺,距離我們分開才過去不到五個小時,大狗狗也沒你黏人吧?”
岑柏言被臊得耳根一燙,看宣兆不在家裡,問道:“你這是在哪兒啊?”
宣兆回了花園公寓,在廁所裡接的岑柏言視頻。
“哦,我來龔叔這邊了,給巧巧補課。”
岑柏言不疑有他,說道:“那你還在這兒和我互聊,趕緊上你的課去,別讓人家等久了。”
“不打緊,”宣兆說,“你怎麽了?怎麽才到家就不高興。”
岑柏言擼了把頭髮:“和我媽吵架了。”
宣兆在那邊安靜了幾秒鍾,緩緩開口:“那.”
岑柏言以為他要勸自己別和媽媽置氣之類的話,結果沒想到宣兆溫聲說:“那你想家了就回來吧,我在家等你。”
岑柏言心間一軟,用指腹隔著屏幕輕輕撫摸宣兆的臉。
岑柏言雖然不想在這裡多待,但他實際上不是那種任性的人,岑柏言在家庭觀這方面是個很傳統的人,畢竟是過年,他想著等過完年就回海港。
回新陽第二天是大年二十九,岑柏言上午和高中一幫好友聚了個會,下午回家逗了會兒貓,從包裡掏出一疊資料,接著打開了電腦。
昨晚上視頻的時候,小瘸子在家裡做翻譯的活兒,看他眼睛眨個不停,估計是累的。
岑柏言想著替戀人分擔一些,於是就帶了遝材料回來,翻譯了沒兩頁,岑靜香上來讓他下去客廳,別在房間裡窩著。
樓下傳來綜藝節目誇張的音效聲,摻雜著岑情和萬千山的笑聲,岑柏言懶得下去加入這其樂融融,但他也不想在過年前一天和岑靜香起衝突,於是就抱著翻譯材料和電腦下去了客廳。
萬千山見他下來了,本來很放松的坐姿立即端正了一些,問他:“忙什麽呢?”
“一些翻譯材料,商務類的,”岑柏言說,“練練英語。”
岑靜香一改剛才在樓上的嚴厲,笑吟吟地坐到萬千山身邊:“柏言上了大學,真是勤奮了不少。”
萬千山讚同:“柏言一直就懂事,小情,和你哥哥學著點。”
“什麽嘛!”專心看綜藝的岑情突然被點名,不服氣地拿了張岑柏言的材料來看,“都是英文.看不懂,哎!這個Wan是什麽,是‘萬’嗎?”
“音譯的。”岑柏言說。
“哦?”萬千山眉梢一挑,“都是什麽材料,我看看。”
岑柏言給萬千山遞了一份,萬千山戴上眼鏡,隨手翻開一頁粗粗掃了一眼,十幾秒後臉色驟變:“經濟犯罪?你怎麽在看這個?”
“一個朋——”岑柏言本來想如實說幫一個朋友做的,但見萬千山神情不對,於是說,“我選修了商務英語課,找了點感興趣的材料來看。”
上面的內容都是關於境外帳戶、逃稅手段、資產轉移之類的,有指向性的信息都被宣兆刪除或是更改了,但萬千山偏偏近來對這類消息尤為敏感,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岑柏言一眼,放下那疊資料,站起身說:“我有些累了,先上去休息。”
岑情沒心沒肺地跟著綜藝裡的主持人放聲大笑,只有岑靜香察覺到了萬千山的不對勁——她這十幾年什麽事都沒乾,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把控萬千山的情緒——她瞪了岑柏言一眼,壓著聲音說:“你這些都是什麽東西,給我收起來!”說完跟著萬千山上了樓。
岑柏言聳聳肩膀,抱著電腦和材料回房間了,一個人他還樂得自在。
轉眼到了大年三十。
新陽的傳統是下午三點就開吃年夜飯,按萬家慣例是去六星酒店操辦,但萬千山剛被商會警告,想著低調些,於是改在家裡過年。
家裡熱鬧得很,岑靜香和阿姨一大早就在廚房忙了起來,萬千山和岑情在書房寫對聯,岑情連毛筆都不知道怎麽握,一行字寫的歪歪扭扭的,逗得萬千山哈哈大笑。
“你們兩個!”岑靜香戴著圍裙出現在書房門口,笑著說,“快下來幫忙,王董派人送新年禮物來了。”
“王董?這就來,”萬千山拿濕巾擦乾淨手,對岑情說,“小情也一起下去。”
岑靜香說:“把柏言也叫上。”
萬千山一頓,接著說:“柏言還沒起床呢吧,就別吵他了。”
岑靜香溫婉的笑容微微有些走形:“那行,你們快下去吧,別讓人家久等了。”
正在萬千山帶著岑情在樓下寒暄的時候,一個陌生電話進來了,萬千山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頭是萬千山的副手,叫李方,語氣頗為急促:“哥,療養院那邊出事了!”
療養院?
萬千山愣了足足三四秒才反應過來,療養院是宣諭住的地方!
那件事過去了十六年,但時至今日,萬千山聽到“宣諭”這個名字還是心頭震顫,他恨死了姓宣的人,卻也怕死了姓宣的人,他的嶽丈夜夜出現在他夢裡折磨他,化作厲鬼找他索命。
他快步走到花園一側,低聲說:“怎麽回事?那邊出事了和我有什麽關系?”
萬千山哆嗦著嘴唇。
宣諭啊宣諭,你當年怎麽不死了算了,這麽多年過去了還要陰魂不散!
“有一夥人到療養院鬧事,鬧就算了,關鍵、關鍵人家說——”李方欲言又止。
萬千山喝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