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幾局,今夜兩人都不用睡了。
蕭慎極為挫敗地抓了一把頭髮,忽然伸手將棋子全部打亂,任性地耍賴道:“我不管我不管,先生若是不下了,這一局就要算我贏!”
沈青琢:“嗯?”
還帶這樣玩兒的?
“先生……”少年從座位上起身,繞至先生背後,撒嬌般抱住瘦削的肩,將下頜搭在深陷的頸窩裡,“這大半夜的,我一個人回冷宮多危險呀。先生,我好怕黑的……”
少年手臂修長,已能輕輕松松將清臒的先生圈住,自背後望去,宛如一個親密無間的擁抱。
“你怕黑?”沈青琢忍不住開口損小徒弟,“黑怕你才是。”
蕭慎繼續蹭著他:“先生……”
沈青琢被磨得沒辦法,隻好松口:“好了好了,你先去洗漱。”
畢竟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崽,所以明知道小徒弟是在裝可憐,他還是沒辦法硬著心腸拒絕。
少年立刻歡呼一聲,激動到收緊手臂,“我最最最……喜歡先生了!”
“你最喜歡的先生,快要被你勒死了。”沈青琢拍了拍箍住自己的結實小臂,“先松開。”
“嗯。”蕭慎應聲,忍不住又低頭嗅了嗅披散在肩後的墨發,“先生好香,連發絲都是香的。”
“先生又不塗胭脂水粉,哪兒來的香味?”沈青琢不由失笑,“許是身上染了熏香,你若是喜歡這味道,回頭讓小德子給你拿幾盒回去點。”
蕭慎搖了搖頭:“不用了。”
這股鬱鬱寒梅冷香是先生獨有的,旁人熏再多的香,也熏不出來這令他著迷的味道。
沈青琢:“去洗漱吧,時辰不早了。”
動作麻利地洗漱完畢,蕭慎平躺在床榻裡側,滿臉乖巧地等先生上榻。
“我再看會兒書。”沈青琢替小徒弟掖好被角,輕聲哄道,“你先睡吧,明日還要早起晨練。”
盡管他自幼便開始接觸古代文化,但來到這個世界後發現學無止境,他不懂的東西太多了。這幾年在教導小徒弟的過程中,他自己也在不斷學習鑽研,力求不誤人子弟。
“好。”蕭慎將胳膊枕在耳後,轉身面對先生側臥。
實在難以忽視身側盯著自己的那道目光,沈青琢掐了一下水嫩的臉蛋,無奈道:“不閉眼睛,怎麽睡覺?”
“先生看書,我看先生。”少年眉眼微彎,理直氣壯道,“互不打擾。”
沈青琢無奈道:“我有什麽好看的?”
蕭慎認真道:“好看。”
“幾年前那個悶葫蘆小徒弟去哪了?”沈青琢故意逗他,“你嘴再甜,先生也不會讓你一棋。”
蕭慎望著他笑,忽而起身湊過去,攔腰抱住他,神情眷戀地將臉貼在他的腰側。
先生隻著一件白色裡衣,一把腰細得仿佛一手就能掌握住。不過,他暫時並不敢這樣放肆。
“怎麽了?”沈青琢不自在地動了動,“小七,有點癢……”
“有時候我會害怕,一覺醒來,發現一切都是我做的美夢。”少年悶悶的聲音緩緩傳至耳畔,“我依然躺在冷宮的床榻上,渾渾噩噩地度過一日又一日。”
沈青琢拿書的手僵了僵,隨即落下去,輕撫少年毛茸茸的後腦杓,柔聲回道:“睡吧,明日醒來,保證你第一眼看見的人是先生。”
“嗯……”少年帶著一絲鼻音應聲,“那我明晚,也可以和先生一起睡嗎?”
沈青琢:“……”
“老實點,睡你的覺。”先生皮笑肉不笑道,“否則,先生就將你一腳踹下床去。”
蕭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松開手,回到屬於自己的位置,闔上眼眸裝睡。
失策了,本以為賣慘裝可憐先生就會心軟,卻一不小心將目的暴露得太快。
***
太后娘娘金口玉言,隔了幾日,光熹帝便下旨,恩準七皇子從冷宮中搬出來,暫賜長樂宮作為居所。
聖旨一出,猶如往湖面投了一顆石子,看似平靜的水面倏然泛起綿延不絕的漣漪。
首先坐不住的人,便是東宮那位太子殿下。
東宮差人來傳令時,沈青琢正坐在院落裡,悠閑自在地給池子裡養的金魚喂食。
而蕭慎正在不遠處負重扎馬步,雙臂平直伸展,左右手各擔負一塊沉甸甸的石磚。
“你回稟太子殿下,就說我今日要去給太后娘娘請安,去不了東宮。”沈青琢波瀾不驚地回道,“等得了空,自會去給殿下請罪。”
“這……”傳話的小太監一臉為難,“公子,奴婢回去沒辦法向太子殿下交差啊。”
沈青琢動作一頓,掀開纖長如羽的眼睫,冷淡地暼了他一眼。
小太監背後一涼,匆忙垂下腦袋:“奴婢一定如實回稟太子殿下。”
小太監告退,院落裡重新恢復安靜。
沈青琢放下魚食,走到揮汗如雨的少年面前,將他左右手上放著的磚頭拿下來,扔到地上。
蕭慎渾身緊繃的肌肉驟然放松,喘著氣開口道:“還沒到極限。”
“欲速則不達。”沈青琢從袖口抽出帕子,習慣性替少年擦拭額頭亮閃閃的汗水,“慢慢來。”
蕭慎緩緩平複呼吸,卻因挨得太近,呼吸間盡是先生身上的馥鬱梅香,一時竟覺得這香味,似是順著他張開的毛孔鑽進了經絡裡,又迅速遊竄至四肢百骸,令他控制不住打了個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