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小聲地開口,低頭撿起了貝殼。
江傳雨垂眸,看到他細白的手指和袒露的後頸。
貝殼撿到一半,鍾念忽地抬起頭,看向江傳雨。
“雨神,”
他用氣聲叫著他,接著,他說:
“我是個omega。”
這話終於讓江傳雨有了反應,視線一寸一寸上抬,跟那雙晶亮的眸子撞在一起。
鍾念微微翹起嘴角,一瞬不瞬地看著江傳雨,用平生最溫柔的語氣開口:
“用我的秘密,換你的秘密,可以嗎?”
草木味適時炸開,鮮嫩甜美,充滿著勃勃朝氣,跟孤獨地漂浮已久的海水味糾纏、融合,彼此都欣喜若狂。
海邊的夕陽落在兩人頭頂,給鍾念的發梢和耳廓染上淺金,他蹲在江傳雨面前,兩手抓著髒兮兮的貝殼,眼神無比溫柔,琥珀色的瞳仁裡,是江傳雨微怔的臉。
許久之後,一隻手狠狠拽起鍾念,把他扯進了一個冰涼又火熱的懷抱裡,鐵一般的雙臂將他緊緊箍住,不再放手。
江傳雨在熔金的落日裡閉上了眼。
那道光,回來了。
第32章
返程的車廂裡,飄著不可言說的尷尬。
從礁石上下來後,江傳雨就一直抓著鍾念的手。
一開始是因為灘塗上不好走路,江傳雨穩穩地護著他以免摔跤,哪知這手一握上,他就不肯放了。
鍾念也很懵逼,但又不敢掙脫,眼神在交握的雙手和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鍾晴之間來回遊移,不知該作何表情。
鍾晴當然也看到了,從兩人摟摟抱抱走下礁石起,她的眉頭就沒松下來過。
鍾念今天沒噴阻斷劑,跟一個頂a走那麽近,不是自我暴露嗎?
她正不爽,哪知道兩人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牽起手來了!
牽手!
一個alpha牽omega的手!
你問過這個omega的alpha姐姐了嗎?
都是s級以上的alpha,硬拚一下,還指不定誰輸誰贏!
她那個傻兮兮的弟弟,被人牽著屁都不敢放一個,還不斷給自己使眼色,就差把‘別說江傳雨’幾個大字刺臉上了!
鍾晴犀利的眼神滑過江傳雨,看到了他一夜沒睡的憔悴和下巴上新長出的胡茬。
其實能把這樣的孩子逼得離家出走,原因她能猜到一些,所以硬生生咽下心裡那口氣,丟了個‘下不為例’的眼神給鍾念,轉身領著他們上車。
鍾念跟江傳雨一前一後進到後車廂,剛坐定,江傳雨又毫不客氣地抓住鍾念的手,握牢,接著他後仰著躺上椅背,合上了眼睛。
鍾晴的目光通過後視鏡,落在後排座椅中間交疊的雙手上,恨不得在上面燒出一個窟窿來。
鍾念瞥了眼江傳雨,確定他已經完全閉上了眼,用剩下的一隻手,向鍾晴求饒——
別生氣別生氣,雨神他情緒不穩定,需要人安撫,不是故意佔便宜的!
鍾晴狠狠瞪著他倆,脾氣和信息素都快憋炸了。
不過司機沒辦法一直瞪後排,繞上山路後,鍾晴調整了後視鏡的位置,眼不見心不煩。
鍾念緊繃的神經這才徹底放松下來,軟軟地靠上椅背,長舒了一口氣。
這一天一夜過得太折磨了!
環山公路蜿蜒曲折,又沒有路燈,車速放得慢,悠悠地跑著,月亮在車身右邊,斜灑進淡淡月光。
在這片靜謐中,身邊的江傳雨似乎睡著了,左手靜靜地搭在鍾念右手上,不再用力,乾燥的掌心暖暖地散著熱度。
鍾念偏過頭,偷偷打量他的側臉,恬淡月影中,沉睡的江傳雨好似一尊石膏像,比例完美的五官,光影的寵兒,鴉羽似的長睫宛如工筆繪就,每一根線條都是精致動人的。
昨晚他估計在海邊坐了一夜,這麽暗淡的光線裡,也能看出憔悴,好在睡著後眉頭舒展,唇角自然下垂,應是沉在了好夢裡。
願意理人,肯跟人走,就是好事,其他的再慢慢來吧,這不是絕症,總能想到辦法。
鍾念盯著江傳雨呆呆地看了會兒,瞌睡也來了,打著哈欠閉上了眼。
昨晚沒睡好的,不止一個人。
江傳雨的確睡著了,夢境說不上好壞,就是一團灰色霧氣,周圍有嘈嘈人聲,卻總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他有些迷惑,一步步走在霧氣裡,想要看到或找到點什麽,但四周永遠是無盡的虛空,和模糊不清的影。
他又走了一段距離,地上掉了個東西,撿起來發現是個褪了漆的小陀螺,很舊,但莫名眼熟。
耳邊的聲音逐漸清晰,是兒時聽到的指指點點。
“江家那孩子又出來了,胳膊上添了新傷。”
“噯喲,乖囡別過去,別跟那孩子玩,陰沉沉的!”
“他爸不是個教授嗎,怎麽養出這麽個孩子?是不是天天在家打他啊!”
“誰知道呢,有人說他家媳婦兒就是被折磨死的。”
“噯喲,alpha真的恐怖,還好我家爸爸是beta。”
“小孩怪可憐的,長得倒是挺俊,就是眼神不像孩子的眼神。”
忽然,霧氣裡衝出個黑影,一把抓過江傳雨手裡的陀螺,往前跑了。
江傳雨一怔,提足跟了上去。
地上又出現了什麽,江傳雨一步步走到跟前,蹲下,撿起來時,手有些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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