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洲遠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冷靜,他在心裡瘋狂地做著心理準備,將匆匆一瞥時見到的那張臉在腦子裡來回播報,試圖讓自己在最短時間內習慣這個。
短時間內大量的回憶機械的記憶畫面會使畫面變得模糊,甚至降低可信度。許暮洲一邊唾棄自己平時的恐怖片儲備量不夠,一邊戰戰兢兢地從腦子裡絞盡腦汁地搜索著記憶裡數得上數的恐怖畫面集錦。
這次回永無鄉,絕對要跟嚴岑打商量申請一個恐怖片教學集錦。許暮洲在心裡漫無目的地想著,不然這工作做久了,恐怕心腦血管都要出問題。
這個全新出爐的蒙古大夫一邊在心裡絮絮叨叨,一邊終於在這窄小的樓梯間上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脫敏療法,這餿主意好像真有奇效,他滿腦子都是從電視裡和樓梯上爬來爬去的恐怖片主角,一時間想起孫茜的時候,確實不會像最初那麽後背發涼了。
鍾點報時的聲音徹底消散,孫茜的腳步聲停頓了半秒,又重新響起,她所在的地方離樓梯口不遠,那高跟鞋的聲音近在咫尺,仿佛下一秒就會露出身影來。
杜晴晴雖然嘴上說相信許暮洲,但人也不肯放下戒心,她與林向一同站在靠近緩步台的台階之上,整個人躲在了許暮洲和嚴岑身後。
許暮洲明白他們是等著自己當肉盾,親身去蹚了雷之後再做打算。許暮洲自己倒不介意這個,反正只要那些玩家不給他礙事,許暮洲幾乎可以將他們視作空氣。
許暮洲在抬起手,極快地在嚴岑背後劃了幾筆,寫了幾個字。
嚴岑略微一怔,飛速地回過頭,頗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許暮洲讓他先自保。
孫茜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嚴岑沒時間細問,只能匆匆轉過頭去,將那柄短劍反手握緊。
幾乎在短劍出鞘的一瞬間,孫茜已經走到了樓梯口,她佝僂著身子,雜亂的黑發長長地垂落到腰際,她的指尖源源不斷地往下滴著血,腳下的高跟鞋已經被血模糊的看不清本來的樣子,每一腳踩下去,都是噗嗤噗嗤的水膩聲。
她在樓梯口停下腳步,搖搖晃晃地扭過身,面向樓梯口站定,再一抬頭時,才恍若剛剛發現這幾位不速之客。
孫茜驟然發出一聲淒楚的怒吼,她像是被激怒了,高跟鞋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嚴岑早有準備,腳步微轉,重心驟然拉低,用短劍架上了她的手掌。
杜晴晴和校服男生當機立斷地轉身就跑,一步跨過了三個台階,幾步的功夫就已經衝過了緩步台,往另一頭的側梯去了。
許暮洲已經無暇他顧,他近在咫尺地面對著這張腐爛流血的臉,咬牙切齒地逼著自己睜開眼睛正視著她。他眼睜睜地看著孫茜發出徒勞怨恨的嘶吼,空洞的眼眶中滾下了兩行腥臭發黑的血。
孫茜腐爛裂口的嘴唇無意識地囁嚅著,昏暗中那兩行液體順著她的下巴滴落下去,像是滾下了兩行眼淚。
許暮洲被自己的第一反應嚇了一跳,還不等他細想,孫茜喉中嘶啞的叫聲已經被尖利的嚎叫所取代,衝著他衝了過來。
孫茜鋒利發黑的指甲在嚴岑的短劍上一劃而過,嚴岑無意過多糾纏,一觸即分,反手撈過了許暮洲的腰,像拎麻袋一樣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嚴岑不知道多大的力氣,撈著一個人還能行動自如,許暮洲隻覺得一瞬間天旋地轉,還不等反對,嚴岑已經踩著樓梯扶手接力,硬是從孫茜的左手邊跳上了二樓。
許暮洲一抬頭,只見到林向和中年男人正往另一側的側梯跑去,中年男人的步調略顯凝滯,林向正伸手去拉他的西服袖口。
老舊的木質扶手承受不住兩個成年人的重量,吱嘎一聲斷裂開來,碎木片順著樓梯咕嚕嚕地滾了下去。
“嚴哥……”許暮洲被嚴岑這種不打招呼的操作搞得頭昏腦漲,趴在他肩頭奄奄一息地問:“你是會飛嗎?”
嚴岑將人放下,百忙之中回了一句:“不會。”
許暮洲:“……”
孫茜撲了個空,許暮洲趁此機會轉過頭時才發現,剛才側梯上的人已經盡數登上了二樓。他被嚴岑擋在身後,並不怎麽擔心孫茜會突然發難,許暮洲晃了晃腦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剩下的幾個玩家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找好了容身之地,走廊裡半個人影都看不見。
“怪不得呢。”許暮洲匆匆收回目光,皺眉道:“合著在打這個主意,NPC只有一個,趁咱倆把她引走的功夫,從另一頭上樓,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容身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許暮洲的錯覺,二樓的孫茜比在一樓時的速度快了不少,幾個回合間,嚴岑竟然一點好處都沒吃到。
許暮洲咬了咬牙,衝上去拉了一把嚴岑的胳膊:“先走,別跟她糾纏!”
嚴岑當機立斷一把扯回許暮洲,按著他的肩膀轉頭就跑。
“不行。”嚴岑腳步急促,神色凝重,低聲道:“她的武力值和敏捷度都比之前上升了。”
嚴岑不說許暮洲也發現了,孫茜的速度絲毫不亞於嚴岑,要不是剛剛跑路前嚴岑多踹了她一腳拉開距離,恐怕他倆人已經被孫茜按住了。
學校走廊就這麽長,充其量不過幾十步的距離,許暮洲跑得嗓子眼直泛血腥味兒,胸腔跳得幾乎要炸裂開來。
然而令許暮洲驚奇的時,孫茜並沒有不死不休地硬追他們,她在一間房外驟然停住腳步,片刻不曾猶豫地轉身衝進了黑沉沉的教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