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洲連包都不想放手,更妄論與面帶鋸齒的建模面面相覷,他伸手握上了男人的靠背,隨意地說:“我跟他是一起的。”
他說著低頭看向男人,似乎是在等待對方的進一步佐證。
許暮洲不自覺捏緊了靠背,手心上粘膩的冷汗被抹在粗糙的布料上,男人看了看他,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嗯。”
許暮洲忽然發現,男人原本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環境中變成了一種極深的褐色,他眉眼輪廓很深,鼻梁高挺,長相是那種十分正派的英俊。雖然整個人打扮得看起來十分不好招惹,但光憑這張臉,倒也很難讓人對他生出什麽惡感來。
見他都這麽說,乘務員也不再堅持,列車外頭似乎有光一閃而過,許暮洲眼睜睜看著乘務員咧開嘴,露出一個僵硬誇張的笑意。
“乘務人員在前列車廂等候,您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尋求幫助,希望您旅途愉快。”
車廂間隔的門忽而打開,乘務員轉過身,沒入了黑沉沉的另一邊。
許暮洲腳步晃了晃,伸手一摸,才發現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隨著乘務員的離去,車廂裡頓時只剩下了他們三人,許暮洲往任務面板上看了一眼,發現上頭還是那句到達目的地,沒有任何改變。
少女捏著小黃鴨的背包瑟瑟發抖地躲了一會兒,才伸手扒著男人的椅背露出頭來,謹慎地問:“我們之後,是不是只要坐車到目的地就行了?”
許暮洲不像她這麽樂觀,他忽然想起了什麽,開口問道:“對了,你方才扔了什麽?”
“扔了一把傘。”少女縮縮肩膀,小鹿一樣乾淨的眼睛還沒有完全褪去恐慌,顯得有些唯唯諾諾:“是武器……我反正也不會打架,加十幾點武力值也沒有用,不如留著那朵花,還能復活好多次。”
生死面前,人會本能地攥緊求生的浮木,這是人之常情。但許暮洲總覺得其中有什麽不對勁,除了這復活次數給得委實太多了之外,他方才選擇舍棄物品時,在匕首身上猶豫時感受到了極大的危機,那種危機像是從靈魂深處迸發出的求生本能,令許暮洲幾乎是不加猶豫地選擇了舍棄復活道具。
只不過人的選擇都是基於主觀意願而產生的,但許暮洲自認無意承擔責任,也就不會對少女的想法指手畫腳。
列車安穩地維持在了勻速,窗外沒什麽景色,只是漆黑一片,許暮洲間歇看了幾眼,沒發現有什麽值得注意的線索,也不再多費力氣了。
只是還不等許暮洲徹底松下一口氣,那催命的廣播又再次響起了。
“列車前方到達中轉站,列車停車時間較為短暫,請未到達目的地的旅客不要盲目下車——”
第5章 選拔(五)
許暮洲忽然有種直覺,直覺方才站台上的一切都是小兒科。
坐在D13座位上的男人肩背很直,他的背包也被放在腳邊,離許暮洲的那隻背包不過一拳之隔。只是他的包拉得很嚴實,許暮洲一時間也摸不清他包裡有什麽。但按照他和少女的重合配置來看,大概率也是一把武器和一件復活道具。
設立安檢關卡顯然是為了讓玩家在這兩種物品中進行取舍,許暮洲有對危險本能的直覺認知,所以他選擇了留下武器。但少女這種第一次參加遊戲的人,會本能地選擇復活道具是很正常的事。
許暮洲不清楚在站台上被迷霧隔開的其他人有沒有發覺一號車廂的慘劇,但想來這百八十號人裡,留下武器和復活道具的人數應大略持平,上下差異最多不會超過兩成。
——這是一種最為粗略的主觀分類。
就像是蹩腳的心理測驗題,通過選擇的方式將人群劃分為兩類。但問題是,劃分之後呢。
從廣播聲淡去的同時,列車就已經開始進行減速。車廂前兩指寬的LED屏幕滾動著鮮紅的大字,時速和天氣赫然在上,只有下一站變成了一行亂碼。
許暮洲已經發現了,這個場景在模擬現實的同時,會將不能對外展現的信息省略,例如站台上的站台名稱,和眼前即將靠攏的下一站台。
高鐵通常需要一定時間用以提速才能進入勻速行駛,但這列所謂的D3769次列車從出站到抵達下一個停車點的時間遠遠短於許暮洲認知中的時間。
車輛緩慢地靠攏在站台上,許暮洲看向窗外,發覺外頭還是黑沉沉的一片,跟方才行駛中沒有什麽兩樣。
外面沒有任何場景設定,就說明這次停車的重點依舊在車上。
列車的速度近乎於無,刹車時,許暮洲因慣性晃了晃,他站了一個晚上,腿有些發木,踉蹌了一步才穩住身體。
乘務員沒有出現,車廂門卻發出一聲尖銳的噴漆聲,緩慢地打開了。
細金屬的摩擦聲像是擦在許暮洲的心上,不重也不疼,但足以令他汗毛倒豎。不知是否是他神經過於緊繃的錯覺,他隻覺得隨著車門打開,車內忽然灌入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氣氛,寒風輕輕拂過他的後頸,許暮洲無意識地收緊了手指,咽了口唾沫。
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許暮洲回過頭,發現已經有上車的“旅客”從車廂的連接處走了過來。他們大多是中世紀的打扮,拎著個一米見方的手提箱,裹著厚實的風衣和圍巾,帽簷拉得低低的,衝著許暮洲走來。
他們走路的步調異常遲緩,甚至於每邁出一步都要深思熟慮,有那麽兩位旅客甚至還只能同手同腳地向前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