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棚上那盞小風燈堅挺地散發著微弱的光,將防雨台下的幾人納入其中,林向忍不住低頭又撓了撓自己沾染柳絮的腳背,上頭血淋淋的指甲痕觸目驚心。林向發出忍痛的嘶聲,一臉厭惡地將指甲縫裡的肉絲剃了出去。
穿著校服的男生根本沒有聽指揮,早在柳絮落下的時候便拔腿先一步跑到了防雨台下。除了他之外,由於中年男人身上用西裝裹得嚴嚴實實,也沒有造成什麽嚴重的後果,只有臉上的半片紅疹看起來有些滲人。
許暮洲將外套上沾染的柳絮抖掉,不發一言地站在人群後方,他回過頭往開門的學校大廳裡看了看,隻覺得裡頭黑沉沉的,他的眼睛習慣了光亮,乍一看黑暗,眼前晃滿了信號狀的斑駁色塊。
“恐怕咱們確實要進去。”林向一邊抖落著身上的柳絮一邊說:“這明顯是遊戲機制,要把遊戲場地限制在學校裡面。”
中年男人這次沒有說話,在場也沒有人反對。
“沒時間猶豫了。”中年男人粗聲粗氣地說:“要麽在外頭等著被這些玩意吃了,要麽進去完成任務。”
許暮洲也覺得說的有理,畢竟任務目標就掛在半空中,總不能視而不見。他剛想轉身往大廳裡走,卻忽然被身後的嚴岑不著痕跡地握住了手腕,止住了他轉身的動作。
“可是你們不覺得不對嗎?”出乎許暮洲的預料,杜晴晴依然還是不肯挪步,她站在大門前,據理力爭道:“逃生遊戲哪一次這麽著急,從天黑到天亮,也就八個小時……最多十個小時,你們玩過的遊戲裡,有時間限制這麽短的嗎?”
“這次人也格外少。”杜晴晴接著說:“以前哪一次不是十幾二十個人,這次就我們幾個,要是遇到什麽遊戲陷阱,連死都不夠死的。”
許暮洲一愣,他忽然明白嚴岑為什麽要攔住他——他跟在場的所有人的思維模式已經不同了,這些人都是經歷過遊戲的老玩家,每個人活到現在都有自己的能耐。許暮洲哪怕細微的一舉一動,說不準都會被人收入眼中。
而正如杜晴晴所說,遊戲出現了一定的特殊性,這完全是因為他跟嚴岑也要在同環境中完成任務,在確定兩方任務是否衝突之前,他絕不能暴露出自己與其他人不一樣。
許暮洲垂下眼,不動聲色地挪動了下方才半轉的腳尖,好像他只是站累了,要稍微休息一下。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身穿校服的男生從喉嚨裡擠出一聲不屑的冷笑,那笑聲聽起來十分含糊,顯得有些陰陽怪氣:“你們這些漂亮女人我見多了,哄著騙著沒腦子的男人替你們蹚雷。怎麽,現在要自己蹚,怕了啊?”
杜晴晴氣急:“你——!”
防雨台三面漏風,只是比站在露天的操場上好那麽一星半點。外頭的柳絮越飄越大,已經有不少開始順著風向往防雨台上飄。林向生怕再沾上一星半點,整個人已經退到了最後,半隻腳幾乎已經踏進了大堂。
“還是得進去。”許暮洲忽然開口:“雖說從概率上來講,早一刻晚一刻都一樣,但起碼早一刻進去,能獲取的信息就越多。”
杜晴晴看了他一眼。
在高鐵副本上她就對這個男人的冷靜和細致有所了解,何況不管是有意還是別有用心,許暮洲確實曾經救過她一命,她也願意稍微給他一點面子。
見杜晴晴不說話,大家也明白了她這個態度等同於默認。
杜晴晴的手電筒被她收了起來,中年男人進門前想了想,探身從頂棚上摘下了那盞小風燈拎在了手裡。
走進來才發現,學校一樓大堂並沒有許暮洲想像的那麽大,只有一小塊地方。目之所及的牆壁都用綠色的油漆刷出了一米來高的防護牆。白牆上偶爾沾染了腳印和鉛筆畫出的印跡,靠近門邊的傳達室窗戶緊閉,上頭遮著一張藍布窗簾,將裡頭的情況擋得嚴嚴實實。許暮洲進門時趁人不注意輕輕擰了擰傳達室的把手,發現這間屋子是鎖著的,無法打開。
右手邊的牆上掛著一張巨大的黑板,上頭畫著表格,寫著值周班級和流動紅旗什麽的。天色太暗,加上粉筆跡被抹的亂七八糟,許暮洲看不出更多的信息。
大廳的面積並不大,許暮洲在心中盤算了一下,大概按照班級人數來說,也就能將將容納一個小班。左右兩邊是延伸出去的過道,與許暮洲看到的平面圖很相似。
許暮洲借著微弱的風燈光亮左右看了看,雖然看不清走廊深處的情形,但按照走廊附近的兩個房間之間的間隔來看,大概確實有足夠的房間數。
許暮洲還惦記著那所謂的安全屋,他站在大堂靠左的走廊旁邊,刻意回憶了一下那張平面圖,卻想起那張平面圖並沒有標注出大堂,所以畫的應該不是一樓。
正對大門的是一條約兩米寬的樓梯,坡度大約在兩層樓中間,緩步台上放著一隻老式的立式掛鍾,掛鍾外的玻璃殼不知被誰打碎了一塊,鍾擺正在玻璃罩子裡頭緩慢地左右擺動著。
緩步台左右兩側又分為兩個窄樓梯向上到達二樓,許暮洲側頭往上看了看,粗略估計上頭的布局應該跟一樓差不多。
每間房間上都釘著一個小小的金屬牌,由於那盞風燈的照明范圍並不大,許暮洲眯著眼睛努力了許久,才辨認出來他頭上的房間標簽內容。
一年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