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一碗帶著草藥香的涼茶放到面前,張元輕聲道:“後廚特意熬的, 味道是有些嗆,但避暑是最好的。”
“我不喝。”蕭寒錦將瓷碗微微推遠些, 面無表情,像是全然不曾被熱浪侵蝕, 鎮定的過分。
“為何,這可是用草藥熬煮的, 消暑最好了。”張元不解,稍嫩的臉上帶著嚴肅, “若是不喝,回頭中暑豈非要喝那些苦澀不堪的湯藥?”
蕭寒錦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涼茶, 像是被說服一般,端起來就直接喝完了。
張元捧著還剩半碗的涼茶瞪大雙眼,這般嗆人難喝的涼茶,面不改色的喝完了?
“不喝看我做什麽,順便將碗還回去。”蕭寒錦淡聲說,垂眸繼續算著帳本。
張元驚的不知道說什麽好,連忙端著碗離開了,只是他不知道,他前腳剛走,蕭寒錦後腳就乾嘔起來,喉嚨鼻腔全部都是令人不適的味道,仿佛天靈蓋都打開了。
只是,比起苦澀湯藥,這確實要好很多。
“蕭先生!蕭先生出事了!”
還沒瞧見人,就聽到外面在喊,蕭寒錦連忙快步走出去,就見一直在門口守著的小二急匆匆朝他奔來。
“怎麽了?”蕭寒錦第一反應是小瞎子在家裡出事了,“可是我夫郎——”
“是您大哥,說是被送到善德醫館了!”
善德醫館?
是他給江以寧看眼睛的醫館。
“寒錦兄,東家——”
“溫中幫我告假,我去趟醫館!”蕭寒錦說完便奪門而出了。
溫中撓撓頭,將未說完的話補上:“東家說讓你去醫館呢。”
蕭永福體格健碩,蕭家之前那樣的情況他都沒累病,這會居然直接進醫館了,可見病的多嚴重。
蕭寒錦一刻也不敢耽擱,毫無形象的跑到善德醫館,還沒走近,就瞧見了很多穿著短衫的漢子們,有幾個有些眼熟。
“哎,你是找蕭大哥的吧?你是他弟不?”一漢子湊到他身邊,漲紅著臉沉聲問著。
“是。”蕭寒錦看向他。
漢子立刻抬手示意:“你進去,他在裡頭,暈倒了。”
蕭寒錦道謝後就立刻進去了,醫館裡這會人多,管事也沒多余的時間和他閑聊,得知他是來找蕭永福的,就把他帶到裡面了。
他剛走進去,去瞧見原本精壯的漢子此刻緊皺眉頭,閉著雙眼,面色潮紅,身上的短衫濕的都能擰出水。
“大哥?”
“他這會可沒心思理你,這幾日天氣炎熱,碼頭那邊暴曬無比,這是中暑了,你多給他喂些涼茶,若是想吐,旁邊有痰盂。”大夫是認識蕭寒錦的,和他說話就沒拿捏著。
蕭寒錦連忙點頭:“有勞您費心。”
蕭永福雖然難受的睜不開眼,但意識尚存,遞到唇邊的涼茶也都能喝完,身體缺水有些嚴重,蕭寒錦還借了毛巾木盆給他擦拭。
說起來,他這是頭次這樣照顧別人。
前半生他了無牽掛,後半生都是別人伺候他,這倒真是新鮮了。
“你怎…來了,酒樓那……”蕭永福虛弱不堪的說著,只是這麽一句話,就感覺胃裡翻江倒海的想吐。
蕭寒錦趕緊將痰盂勾到面前,好讓他扭頭就能吐,他微微皺眉:“有人找到了酒樓,你生病我當然得過來。”
“我這不礙事,你快回酒樓,別讓東家不高興了。”蕭永福說著竟是抬手要推他,“快快……”
“既然難受就別說話了,沒一個字我愛聽。”蕭寒錦乾脆直接將涼茶壺放到旁邊,一碗一碗的給他倒,還有精神說這些話,那就多喝點算了。
真說起來,來時蕭寒錦是怕的,他怕蕭永福真有個好歹,他會應付不來蕭家的長輩,假的永遠都是假的,總要讓蕭永福這個真兒子好好活著。
而且,他絕對永遠無法做到像蕭永福這樣孝順。
碼頭那處炎熱,今日不止蕭永福,許多工人都是勾肩搭背互相攙扶著過來的,只是蕭永福更厲害些,是直接昏倒了。
蕭寒錦又是給他擦拭,又是喂藥,又攙扶著他去後院的茅房,來來回回幾趟,自己都出了不少汗,但比起蕭永福,他這算好的。
直折騰了一下午,蕭寒錦在想要不要去酒樓說一聲,可放病人在這他又不放心,只希望溫中能靠譜和東家好好說,畢竟身份還是打工人呢。
“我好多了,你別守著了,趕緊去和你們東家賠禮認錯,都怪我……”蕭永福羞愧難當,要是因此害二弟沒了這樣好的差事做,他就真成罪人了!
“東家仁善,待我回頭說明緣由,自然不會與我計較,你別擔心這些,今日就在這裡養病,我會著村裡的車夫告訴爹娘不回去了。”蕭寒錦當然不會讓病號周折勞頓的,只是他也得陪著,又要留小瞎子自己。
蕭永福不肯,怎麽能在醫館裡住?
看病問診就得花不少銀子,今夜不回,明日肯定也得在,這得費多少錢?!
兩人僵持不下,一道聲音擠了進來。
蕭寒錦定睛一瞧,是酒樓迎客的小二,他有些驚訝:“可是東家要你來的?我今日不能去酒樓了。”
小五滿頭汗,點頭:“是也不是,東家讓我將你車夫帶來,順便來瞧瞧可有需要幫忙的?”
“怎麽讓你來了?這時辰你也該回家了。”蕭寒錦一貫客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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