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梟歎了口氣,很遺憾地將事實陳述:“哥哥,我已記起如何調用全身內力,雖然到十二歲就沒再有機會繼續習武,但是哥哥,以我此前的能力,破開穴 道足矣。”
“是嗎?”陸棠鳶還以為他在虛張聲勢,“既然拓跋殿下不願為我所用,那我便只能在殿下破開穴 道前劃破你的喉嚨了。”
他知道拓跋梟武藝高強,北疆人天生的血脈就能讓他們的能力優於其他族類,更何況拓跋梟是擁有北疆最頂級習武條件的王儲。
可他沒想到,破開穴道這樣連他都做不到的事,於拓跋梟來說是那樣的易如反掌。他還沒想好下一步的說辭和動作,拓跋梟就向兩側攤開手掌,後仰著頭一副無所謂的姿態。
“來吧哥哥,殺掉你唯一的底牌。”他早已經解開了穴,都沒有任何氣息的波動,就像拂去了身上的灰塵,叫陸棠鳶無從察覺。
外面似乎是陰天了,閃過一道驚雷,短暫映照了小山洞裡拓跋梟的臉龐。他十分松弛地展開著身體,雖仰頭,還是垂著眼皮注視著陸棠鳶。
北疆人不具有穿透黑夜的視力,但生活在狼群多年的拓跋梟有,陸棠鳶以為黑暗能完美掩蓋自己的無措和無助,卻不想一切破綻都被拓跋梟盡收眼底。
他的狼狽、他的醜惡、他的算計。
怎麽誰人都有資格讓他站上戲台,看他當醜角?這一瞬間,他甚至想劍劍刃放在自己的脖頸上,就此了結,做個深山孤魂。
這一想法也被拓跋梟識破,拓跋梟依舊攤著手,以喉結頂劍刃,朝他一步步逼近。他的劍削發如泥,拓跋梟才一動作就有血腥味傳來,再往前就要身首異處。
他還沒有想好要不要殺拓跋梟,一步步往後退,直到後背一股濕涼,他被逼到了山洞牆壁處,再無退路。
拓跋梟比他高大,身形更比他寬闊,兩人離得太近時,陸棠鳶很難不感受到壓迫感,他更習慣拓跋梟趴伏在他腳邊的樣子。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尺,可拓跋梟竟然還在靠近,不怕死似的,難道拓跋梟不知道他這柄劍有多鋒利嗎?就這麽自信自己絕不會傷了他嗎?
這山洞漆黑無比,他自己都不敢保證傷不到拓跋梟,身後退無可退,他只能一寸寸往回收手,待拓跋梟終於願意停下腳步,兩人之間幾乎沒了距離,已經分不清劍刃究竟算是橫在了誰的脖頸。
陸棠鳶感受到拓跋梟近在咫尺的鼻息,他緊繃神經,拓跋梟松弛自如。
“你要幹什麽?”是要殺了我嗎?陸棠鳶想。
應該是的,拓跋梟乃北疆的王室貴族,如若沒有他,北疆應該會順利統一天下,待拓跋梟即位之時,就是天下之主。
可他做了什麽呢?讓拓跋梟像畜牲一般為他乾盡肮髒事,時不時施以拳腳,單純的言語責罵都能算是恩賜,不知道拓跋梟憶起自己被“獸 性”佔領大腦的日子,曾和一個男人共赴巫山,會不會感到惡心。
如今回想這些,他也並無後悔,只是感歎,拓跋梟殺了他理所應當。於是仰起脖頸的人換成了他。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他不甘,他想要回去復仇,他想風風光光地把陸弘父子踩在腳下,他想告訴世人和朝臣,去他媽的天象欽定,這皇位,他陸棠鳶唾手可得。可是他好累。
放眼四方無人可用,落腳地連一床被褥都沒有,食不果腹,擔驚受怕,空有雄心壯志,找不到一絲絲實現的可能。
身體裡被陸弘灑下的無名毒藥粉還在催痛他的四肢百骸,被逼到山洞牆壁都在慶幸,終於有個東西能借力靠一靠,與其最後被拓跋梟拋下,被陸弘抓走,死得丟人現眼,還不如就此死於拓跋梟的劍下。
也算是贖清了他的一樁罪孽,叫他死後黃泉路順利些,下輩子不要再讓他投身帝王家,尤其降生那日,再也不要天有異象。
“最後請求你一件事。”陸棠鳶沒有抵抗,拓跋梟還是個傻子的時候,他就比不過力氣,只能仗著拓跋梟腦子不好,以言語哄騙取勝,如今他唯一的優勢沒有了,他的掙扎只會讓他更顯狼狽。
“殺了我之後,把我的屍骨埋葬起來吧,隱蔽一些”。只要找不到他的屍身,陸弘和陸啟正就要永遠忌憚他,身居高位也不得安穩。
在睜眼閉眼都是黑暗的處境裡,他再次閉上雙眼,以求死得瞑目。他的後腦抵著石壁,濕涼的感覺透過皮肉,讓一天一夜未能入眠的頭更痛。
他靜靜等待著死亡。
預料之中的生硬疼痛卻沒有傳來。
拓跋梟抬手握住了他攥著劍柄的手,翻轉角度,讓劍刃縱向,劍面對著兩人的脖頸,鋒利的罕見兵器變成了毫無攻擊力的鐵片。
他將嘲諷一般攤開的雙臂收回,合到陸棠鳶身後,隔著冰冷的劍身,緊緊貼合擁抱。
“哥哥怎麽連自己的死都要算計。”拓跋梟歪頭蹭了蹭陸棠鳶的鬢發,輕輕在他的耳廓落下一吻,“真狠心呐。”
陸棠鳶被這一吻弄得渾身僵硬,拓跋梟不是...恢復記憶了嗎?那為什麽...親他。
北疆於他而言只是眾多戰場之中的一個,拓跋梟也只是一個過客,他仔細回想著北疆那段日子,拓跋梟是待他很友善沒錯,可是那不是少年之間對默契玩伴的情誼嗎?
他那時隻當北疆人封閉沒見識,看到什麽都覺得特別,怎麽,這小子從那時起就對他心思不純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