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棠鳶:“......。”
“殿下喜歡我,我就聽話。殿下不喜歡我,我就去死。”阿梟的話總是這樣,表面聽著幼稚、滑稽,但其中蘊含的反常偏執,總被他看似癡傻的表象給掩蓋住。
七日之後就是鬥獸賽,兩顆神藥是否能恢復阿梟的身體還未可知,如果再耽擱下去,一切的變數就沒有充足的時間處理,陸棠鳶必須讓阿梟吃下這顆藥。
醒著強喂會被吐出來,打暈再喂,醒來之後怕不是要有更過分的要求,才肯鬥獸。
他毫不懷疑,即使自己把這藥強行給阿梟吃下,阿梟順利恢復,被自己推上鬥獸台,阿梟也能憑著“你不喜歡我,我去死”的信念,任自己被對方獸王啃噬殆盡。
陸棠鳶後悔了,忠心的工具不嫌多,但需要獻身的話,還是嫌多的。
還是在鬥獸賽後殺了吧,他暗自下定決心。
阿梟可能不知道,短短一刻鍾,他在鬥獸賽後的生命,就這樣被陸棠鳶留下,又舍棄。
他催促著陸棠鳶的猶豫,“殿下...”
陸棠鳶不耐煩地皺眉左思右想又確實無可奈何。
反正阿梟重傷,反正阿梟連親吻都不知道,反正、反正...他穿戴整齊地在旁邊睡上一晚,又能怎麽樣呢?
他一句句說服自己,“知道了,本宮有事要忙,今晚回來...我睡裡面。”
“真的!”阿梟笑得大眼睛都找不見了,睫毛被剛剛疼出的眼淚沾濕,怪惹人疼惜的,“阿梟也喜歡殿下。”
“嗯。”陸棠鳶感覺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把第三粒藥送到阿梟嘴邊,“現在能吃了嗎?”
“嗯嗯。”阿梟正欲張嘴,如同上次一般,用舌尖將藥丸卷進嘴裡,卻停住了。
明明行動那麽艱難,卻咬牙努力,抬起手,捏走了藥丸吞下,窘迫地說:“殿下不用擦手心了。”什麽?
“你都看到了?”陸棠鳶眼神躲避,原來這畜牲真的不傻,至少現在,已經不傻了。
阿梟沒有回答,只是兀自嘟囔著,“殿下是喜歡我的,一點點喜歡,一點點嫌棄,以後會很多點喜歡,很少點嫌棄。”像是在勸服自己一般,合理化陸棠鳶的陰晴不定。
陸棠鳶錯覺間仿佛看到了幼時的自己,開解自己,父皇是認可他的,即使沒有天象,也還是會寵愛他的。
他們明明心裡都有答案,但就是心甘情願,哄著自己走向錯誤的路口。
他不想再往深裡想,用了午膳,獨自前往偏殿處理影衛隊的事務。
整個午後,阿梟都在昏睡中度過,一直到酉時,落月到偏殿稟報:“殿下,阿梟醒了,要見您。”
阿梟不傻了也是有好處的,至少醒了不會到處亂咬,而是像個真正的人一樣,表達自己想要的。
陸棠鳶卷起面前被紅墨圈圈畫畫的地圖,遞到燭焰之上燒掉,“你去備晚膳。”
落月:“是。”
陸棠鳶伸了個懶腰,起身前往內殿,掀開紗簾進去的時候,阿梟正坐在床上,胡亂拆扯著自己身上的紗布,而紗布之下那些猙獰的傷口竟然已經愈合,長出新生的血肉。
“當真是神藥啊。”陸棠鳶不禁感歎,神藥和軍中藥粉一齊上陣,死馬也能醫成活馬了。
阿梟聞聲抬頭,午時還奄奄一息毫無血色的人,又恢復了面色紅潤的模樣,“殿下!不疼了,阿梟又可以保護殿下了!”
“身上還疼嗎?”陸棠鳶怕這藥治標不治本,伸手兩指,在阿梟胸前曾是傷口的地方狠狠一按。
阿梟卻只是躲癢癢似的縮了一下,沒什麽疼的意思。
“看來是已無大礙了,這麽救命的東西,禁了他做什麽呢。”
他當然知道這藥是對生命的借取和透支,但總有人需要這回光返照般的一刻,總有人不求長命百歲,但求及時行樂,不是嗎?
阿梟的肚子咕嚕幾聲,落月適時送來晚膳。
“殿下,可否要把偏殿收拾出來。”以落月對主子的了解,陸棠鳶一定恨不得拆了這一方寢殿,好好清掃乾淨。
陸棠鳶卻少見的對她面露慍色:“你怎麽也同王誠一般多嘴了?”
她瞥了一眼阿梟的神情,心下了然,遠離這是非之地,“是,殿下恕罪。奴婢告退。”
陸棠鳶看得見落月的眼神流轉,尷尬地摸了把臉,他好久沒體會過羞恥是真麽滋味了。
也罷,一天折騰下來,他已精疲力竭,著實懶得挪地方了。十幾歲那段養成習慣的時間,在戰場上待得太久,即使累得一絲力氣不剩,也總是難以睡安穩。
要時刻擔心敵軍偷襲,奸細刺殺,士兵反叛,枕頭下和手裡都握著防身的武器,生怕睡得沉一點,就要遭了毒手。
擔驚受怕久了,即使回到戒備森嚴的皇宮,還有王誠和落月兩大侍衛守護,也仍舊安不下心,睡眠清淺。
但今夜卻心安得出奇。
落月和王誠的功夫在他之下,但阿梟的功夫,沒章法歸沒章法,是切切實實的以一敵百,不管如何嫌棄,有一件事他心裡是認定了的,阿梟...確實能保護他。
起夜回來他還在感歎,方才幾個時辰裡睡得還真是舒服,回到寢殿,越過阿梟躺回自己的位置。
這一回安穩卻沒了。
他才睡一會就感覺哪裡不對勁,揉揉眼睛清醒,感覺到這份怪異來自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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