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宴笙抱著膝蓋坐在床上, 披著薄被, 聞言不悅道:“我還生著氣呢。”
“不是已經罰我喝了藥麽?”蕭弄咂摸了下, 這小孩兒不知道讓人加了多少黃連, 苦到了舌根。
鍾宴笙一想好像有道理, 否則不就是他說話不算話了,遲疑了下,指指窗戶:“你用什麽東西撬的?為什麽那麽快?”
重點是這個嗎?
蕭弄被鍾宴笙抓重點的方向噎了一下,見他是真的很疑惑的樣子,一陣莞爾,將腰間的匕首摸出來,放到鍾宴笙手裡。
這把匕首頗有分量,是波斯的花紋鋼所鍛,形似月牙,刀鞘是銀質的,鏤刻著精致的蘭花紋,柄上還嵌著一枚藍寶石,小巧精致。
糅雜了外族與中原的風格,大概是哪個部落貴族的兵器庫裡的,順手搶來了。
於蕭弄而言,這把匕首略有些小,不是太順手,只是在王府的兵器庫裡,瞅見刀鞘上鏤刻的花紋,他心念一動,就取了出來。
鍾宴笙第一次接觸這麽冷冰冰的利器,掂量了一下,才好奇地將匕首拔出來。
噌地一聲輕鳴,鋒銳的刀刃露出來,在幽微的光線裡,也折射出一線冷光,遠比看上去要危險。
難怪蕭弄撬他窗戶撬得那麽快,他卻弄了好久。
明明是殺人的利器,但這把匕首鍛造得非常漂亮,也刀身上也有細微的紋路,實在美輪美奐。
鍾宴笙喜歡好看的東西,忍不住又翻來覆去觀賞了會兒。
“喜歡?”
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鍾宴笙眨巴眨巴眼,看看這把一看就很貴重的東西,感覺自己囊中十分羞澀:“還好啦……”
他的小金庫那點銀子買不起的。
“送你了。”
沐浴完的小美人身上盈著一股暖融融的馥鬱蘭香,蕭弄享受地微微眯起眼,感覺心裡的煩躁鬱氣都消解了不少,抬手捉住鍾宴笙細瘦的手腕,另一隻手按住刀鞘,略一使勁,鍾宴笙便被他帶著,將匕首噌地歸回鞘中:“前提是不要割傷自己,很鋒利。”
鍾宴笙都顧不上手腕被捉著了,眼睛亮亮的:“真的送我?”
蕭弄輕輕挑眉:“不想要?”
鍾宴笙不太舍得還給他,糾結了會兒,默不作聲把匕首抱進了懷裡。
蕭弄笑了笑:“收下我的東西,還不理我?”
好吧,拿人東西確實會手軟。
鍾宴笙想了會兒,認真地道:“但是你得告訴我,你為什麽生氣。”
娘親小時候就教育他,與人有矛盾時,要多多溝通,她與淮安侯就是從不隱瞞彼此,所以感情才多年如故的。
“……”
雖然已經揍過樓清棠了,但蕭弄還是不太想再提這件事。
要不是樓清棠當時信誓旦旦地誤導他,他也不會很長一段時間都誤解鍾宴笙對他用情至深,想那堆亂七八糟的。
一想到就會火大。
鍾宴笙一開始要找的人不是他,叫的哥哥也不是他。
甚至連送的東西,都是因為認錯人才送的,雖是無心之舉,卻簡直就是踩著他的驕傲在碾。
換作是其他人,已經被掛在牆上風幹了。
偏偏他發了幾天脾氣,這小孩兒還懵然不知。
蕭弄有些好笑又有些氣,不欲再談,避開這個話題,面不改色抬手捏了捏他的臉,不爽:“瘦了。”
他好不容易養起來了一點肉,被皇室接回去養了一個月就沒了。
鍾宴笙蹙著眉,被他捏著臉,話語含糊不清的,不大高興:“你們都在糊弄我。”
跟鍾宴笙待在一塊兒時,蕭弄的心情總是很放松,懶懶地靠著床,聽清了他的嘀咕:“誰糊弄你了?”
“所有人。”鍾宴笙越想越不高興,別開臉,不讓他捏,“皇帝陛下,爹爹,田喜公公,還有你。”
好像都覺得他是小孩兒,或者嫌他太笨,什麽都不肯告訴他。
蕭弄捏著他的下頜轉回來,深藍色的眸色映著燭光,仿佛夜色下的海面,嗓音低下來,竟顯出幾分寬和的溫柔:“我沒有糊弄你。”
“你有。”鍾宴笙眸子亮亮的,清透乾淨,盯著他的眼睛指責,“你不告訴我你為什麽生氣。”
“……”
這個可不是糊不糊弄的問題,蕭弄繼續揭過:“他們怎麽糊弄你了?”
“田喜公公說,只要我有問題,他都知無不言。”鍾宴笙看他總是避開不談,知道他是真的不想說,隻好不追著問了,“可是無論我問他什麽,他都不答。”
“你問他什麽了?”
能把田喜那個老東西難住的問題可不多,多半是皇室秘辛和老皇帝的秘密。
鍾宴笙想了想自己故意問田喜的幾個問題,含糊了下,挑出了殺傷力沒那麽高的,出征前的那個:“我問田喜公公,為什麽你十六歲就得領兵上戰場,他沒有回答我。”
聞言,蕭弄松開桎梏著他下頜的手,手指隨意搭到鍾宴笙後頸上,輕輕磨了磨那片胎記,嘴角扯了扯:“他當然不敢回答。”
鍾宴笙被他磨得抖了下,只是比起蕭弄的作弄,他更好奇原因:“為、為什麽呀?”
蕭弄垂眸和他對望片刻:“我十六歲那年,漠北戰火再起。”
那時距離蕭弄九歲時的大亂,已經過了七年。
蠻人開始不滿足於先前攻下的十城,再次突襲,想要一舉打到京城,鎮守的老將被砍了腦袋,送到京城示威挑釁,滿朝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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