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楚漾沒記錯,那是一條凌意舶釣上來的小飛魚。
通體鈷藍色,群青紋理,魚雷形狀,胸前展開一對小翅膀。
“聽說這種魚一般只有夜釣才看得見,凌二運氣真好啊。”謝崇珩道。
“我沒見過。”
楚漾蹲下來看那條被透明漁網包裹起來的,奄奄一息的小魚,伸出手指碰了碰它滑膩的雙鰭。
“這是它的胸鰭,也就是‘翅膀’,”凌意舶掃一眼,“這種魚可以在水底下攢積足夠的力氣,靠胸鰭脫離水面,在空中做短暫的滑翔。”
楚漾驚異於那種夢幻般的觸感,低聲歎道:“好神奇。”
“小時候我陪我爸出海,晚上一個人睡不著坐在甲板上,會看到有些小飛魚迷路,飛得自己撞上我們的船。”
凌意舶也蹲下來,手指點了點它短小的叉狀尾部,“但我沒見過這種藍色的飛魚。”
楚漾的眼神還拴在這條小飛魚上。
凌意舶抬手一指,詫異,“你這麽喜歡?喜歡就養起來好了。”
要知道,在外除了保護對象,楚漾幾乎不會把目光焦距放在另一個物體上超過二十秒。
養在你的鯊魚缸裡是吧。
楚漾沒理他,凌意舶猜到他在想什麽,有些不悅,“我意思是再買個小魚缸把它放你房間裡。”
“不用,還是放生吧,”楚漾眼底光芒純澈明淨,“讓它繼續飛,飛高點兒,飛遠點兒。”
入夜,溫姨將所得魚獲做了一桌子海鮮作為晚餐。
香煎雜魚、豉油青衣、港蒸鱸魚……
什麽都有,還有一道菜是體型偏大的石斑魚做了薑蔥清蒸。
謝崇珩玩兒累了,還要開車回首都,飯都沒吃上就先走了,凌意舶夥著應逐潮在負一樓打槍戰遊戲、看F1錦標賽。
保鏢與雇主不同吃,楚漾先走進廚房看溫姨忙完沒有,能不能早點盛飯。
溫姨見楚漾來了,眼睛笑成一道橋,可勁兒稀罕他,“小楚,少爺打回來的魚獲太多了,就他們兩個肯定吃不完。少爺剛才說也分點兒給你們保鏢吃,你先來點兒?我給你切魚腹上最嫩的一塊肉!”
身體檔案是集團出具的,連帶著福利院給的先天資料,楚漾也不能完全確認每一項數據都保真。
他看了會兒那尾賣相極為可口的清蒸石斑魚,擺手:“算了,我真吃不了。”
“小楚,你一直都沒吃過海鮮?”溫姨有些遺憾。
“吃過。”
楚漾想了想,吃過海蝦,也吃過魷魚,吃完只是胳膊上有點兒癢,起一點點面積不大的小紅斑,醫生說他身體素質夠好,抹點藥膏就行了。
“那應該沒事的,”溫姨勸道,“聽不吃飯就走了的那位少爺說,這條石斑魚可是凌二少爺費勁力氣釣的,嘗一點?”
凌二釣的啊。
那好吧。
就……嘗一小口?
“行。”
楚漾耳根子軟,妥協了,遞過去餐盤,順手把另外的餐盤都拿過來,“給他們也盛點兒。”
凌意舶和應逐潮一頓飯吃了快兩個小時,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應逐潮帶的貼身保鏢被派到門口轎車上去候著了。
想了想應該也沒什麽危險,楚漾便讓另外三位手下回房間各自早點休息了。
在客廳大門入口處站了半個多小時,楚漾逐漸感到頭暈目眩。
他往後挪挪步子,勉強穩住身形,深呼吸一口氣,甩了甩腦袋。
今晚晚班隻值到十一點,再堅持會兒就可以回房間休息。
“你手怎麽回事?”
凌意舶注意到了他的不對勁,一下就反應過來,“你吃海鮮了?”
楚漾點頭,下意識抬手捂住那一片慢慢彌散的緋紅色小斑點,癢,撓了一下:“我讓,我讓迦禮開車帶我去買藥,你繼續,繼續坐著吃。”
他半垂著眼,那道好看的眉擰起來,胡亂地扯了扯領帶,莫名覺得喉嚨發緊,呼吸短促。
恍惚間,楚漾一下子沒站穩,手臂扶到椅背上,椅子腿與木地板摩擦發出尖銳聲響——
“我還吃得下什麽我吃,”
凌意舶謔地站起身,挽至臂彎的袖口掉下來,瞥了一眼從房間跑出來一臉茫然的陳迦禮,壓下眉眼:“你不用管。”
隨即,他伸手去扶軟了半邊身子的人:“楚漾?”
“沒事,我就是有點暈,手上癢,開點藥就好了。”
楚漾擺手,語調克制,喝了點兒應逐潮好心遞來的熱水,也不管有毒沒毒,仰頭喝了一大半。
“得去醫院。”凌意舶說。
楚漾甩甩腦袋,清醒多了,朝陳迦禮勾手:“迦禮你隨我……”
凌意舶以一種上位者的姿態也發號施令,語氣很冷:“陳迦禮你別動。”
陳迦禮這下是徹底不敢動。
楚漾看了凌意舶一眼,不多說話,開門徑直走向別墅外的車庫,顧不得選哪輛車了,打開那輛Urus的車門坐了進去。
他撥開蓋板啟動點火開關,拉動換檔撥片,腳踩下油門,懊惱地看了眼手上的痕跡。
該死。
他就不該貪嘴吃那口魚,更不能讓凌意舶跟著去醫院。
東南亞和國內醫療條件不一樣,他回國之後還沒有空出時間去看醫生。
萬一體內Omega的腺體激素還沒有完完全全代謝乾淨,萬一醫生老道毒辣一眼看出來他割過腺體,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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