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沉虛弱地側過頭去。
這小調皮......該不會是對他的血感興趣吧。
他當然知道,時蘇一直對他的脖子虎視眈眈。
說不定他會死在今晚,不是被敵人給殺了,而是被惡龍給吃了。
也算是了卻時蘇一個心願。
想到這裡,牧沉突然覺得挺有意思,他柔和的嘴角忍不住彎起,胸腔裡迸出一聲沉悶的笑。
“你笑個屁!”
時蘇突然凶吼一聲,把牧沉震得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咳咳......”他唇尖咳出了血絲。
“別吼那麽大聲。”他虛弱地扯開眼皮,卻對上一雙快要哭出來的小臉。
他感覺呼吸更難了。
“別哭......我沒事。”牧沉深吸氣,再次啟動治療術,讓血流得慢一點。
“你這叫沒事嗎!”
時蘇抿緊嘴唇,手指輕觸在牧沉的左肩上,這裡應是受了很重的割傷,血液一直在往外滲,繃帶像是從水桶裡撈出來的。
上次也是傷了這裡。
“是那個什麽鳥嗎?”時蘇攥緊他的衣領,“就是那個長頭髮的鳥嗎。”
“是。灼月鳥的劍,可以讓傷口多次開裂,我的治愈術需要緩衝......不過本王已經把他弄殘了。”
牧沉面帶令人安心的微笑,而時蘇卻往椅背上狠錘了一下。
“砰”——這一拳差點把牧沉給震摔下去。
“你還很得意是嗎!”時蘇捏緊小拳頭,“黑曜裡其他人呢?為什麽留你一個人在這兒!”
牧沉調整了一下躺姿,緩聲道:“我讓他們去審人了。別擔心,黑曜的人都知道,只要不是致命傷,魔王永遠都不會死......”
“我只是想自己待著。”
他不想讓人看見這副模樣。
他是領袖,是魔王,而不是瀕臨死亡的弱者。
“誰準你自己待著的!”時蘇嗓音帶著柔軟的哭腔,“你要是不想活了,就讓我吃了!”
他捉住牧沉未受傷的右手,放在獠牙下碾了碾。
但力度很輕,像小野獸在舔。
“時蘇,”牧沉無力地捏捏他的手指,“你耳朵變了。”
小龍鼻尖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湧,睫毛濕成了一簇一簇的。
“納爾......說我學得很快,魔力也是......”他抽噎著不成句子。
“嗯,很乖。”牧沉逐漸合上眼皮,“我要睡了,別擔心......”
牧沉的身體進入了自愈狀態。
接下來的幾小時,他會形同死屍,呼吸和心跳都降到最慢。
月色被雲遮住,房間裡沒了光,沉寂的空氣裡,只有“嗚嚕嚕”的抽噎聲。
這是小龍獨有的哭音。恍然聽去,如一隻躲藏在黑暗中的心碎小貓。
他趴在牧沉的胸口,血和淚混在一起,糊了滿臉。
“嗚......你不許死。”
第28章
時蘇哭得眼睛都看不清了,也沒把牧沉哭醒。盆裡的血液已經蓄了半盆,椅墊完全浸濕,地板上積了好幾灘小窪。
再這麽下去,牧沉會流乾的。
時蘇爬起身來,在房間裡翻箱倒櫃尋找止血的東西,最後從浴室裡翻出來一大堆毛巾,摁在牧沉的肩上。
他拉開牧沉的衣領檢查。
還好,身上沒有別的傷口,只有胸前那塊龍焰的灼痕。
他指尖滑過這塊疤,觸碰到光滑的肌膚。
這是他第一次摸到這塊疤。他才發現,這是治愈過的燒傷,只是留下了顏色,否則皮膚不會如此平整。
仿佛是刻意留下的痕跡。
他擠上長椅的邊緣,小心地蜷腿躺下,手覆在牧沉心臟的位置。
還在跳,只是心率很慢,且皮膚涼如冰塊。
時蘇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他又開始哭,鼻腔裡都充溢著血的淚的鹹味。
“死了好......你,死了,王座就歸我了,”他抽噎著呢喃,“你死了......我就是魔王。你的財寶,都是我的......”
多好,這就是惡龍的心願。
可他卻越說越難受。
“但是你還沒帶我去逛街。你說過的,等我學會了收起翅膀,你要給我買新衣服......要最貴的,最好看的,還有金子做的馬車,我要......”
他吭哧吭哧哭了一會兒,鼻尖都呼出了泡泡。
“牧沉,你欠我......”他腦袋埋進血淋淋的衣衫裡。
血味太濃,都聞不到那股木質的清香味了。
他斷斷續續地抽泣,心口仿佛有把小刀在剜。
魔王是不會死的。
小龍隻得安慰自己。
是牧沉親口說的。
他收緊翅膀,覆在冰冷的軀體上,讓火龍的力量以溫和的振動,緩緩流入魔王的心臟。
牧沉的心跳似乎快了些。
他嘗試抹開牧沉臉上的血,卻越擦越花,把白淨的皮膚弄得髒兮兮的。
牧沉長了一張好看的臉。
他輪廓俊秀,眉眼很深,睫毛烏黑如發,不密但長,鼻梁又挺又白,可嘴唇毫無血色。
換做以前,他只會覺得這張臉美味。
可現在,惡龍又有了新的衝動。
如果魔王真的死了......他要把這顆頭顱放入水晶盒子裡,好好珍藏。
吃了怪可惜的。
他頭搭在牧沉的右肩,將源源不斷的魔力傳入冰冷的軀體中。
窗外的露台上來了人。呼啦啦的響聲落下,幾米外的簾子也開始搖晃,但他都趴著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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