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鋪子裡沒剩下一個空位。
戚昔的目光從這些客人身上掠過。男女都有,甚至有一桌全是中年婦人。
戚昔揚起笑。
客人們安靜一瞬,紛紛笑呵呵地衝著戚昔揮手。兩片嘴皮子一碰,趁著別人沒開口前飛快點菜。
一瞬間,鋪子裡都是報菜名的聲音。
戚昔聽完一遍,心裡默了默。隨後對著眾人道:“稍等。”
他一走,店裡立馬嘰嘰喳喳開始議論。
“我就說長得跟神仙似的,你還不信。”
“這也忒好看了。”
“哪家的?”
“不知道,小聲點,別讓人聽見。”
戚昔有條不紊地上酒上菜。舉手投足之間,帶著獨特的雅韻氣質。只看他,就覺心神舒暢。
再吃點好的,喝點小酒。
美啊!
看夠了人,客人們也慢慢閑聊起來。
戚昔半眯著眼睛,對身體上湧現出的困意習以為常。躺椅搖晃著,他半張臉埋入毯子。
半夢半醒之間,聽到有人說:
“將軍要回來了。”
“你曉得?”
“我兒子是將軍府的啊,現在那邊都催著讓他們收拾屋子呢。”
“將軍好了啊!”
“老天爺開眼了!”
將軍……
哪個將軍。
第9章
大胡子那一方桌子上,幾個人話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
常河看了一眼櫃台,不確定地問大胡子:“將軍要回來了?”
大胡子:“我也不知道。”
關掌櫃抿了一口小酒,悠哉輕晃著腦袋。黑皮臉上,眼角皺紋褶起,笑眯眯的。
“大將軍都離開咱們斜沙城半年了,也該回來了。”
常河一口悶了酒,悶悶道:“我還以為將軍回不來了。”
“呵,怎麽可能!”對桌李富貴歪過身子插嘴。
“咱們大順朝,要沒了燕家世代守著,能安寧?”
李富貴拍了把自己圓滾滾肚子,臉上是誇大的諷意:“那邊不把將軍放回來,怕早讓那群北邊蠻子把京都那些只會耍嘴皮子的人給砍死了咯。”
他指著北邊,唾沫橫飛:“就前幾年的事兒,忘了?!”
“那什麽狗屁神威將軍路春化過來,北邊讓他給守成什麽樣子了。丟的那幾城,還不是咱大將軍收回來的。”
大胡子盯著他。
半張臉在胡子下,就露出一雙黑中透著綠的眼。
“酒喝多了?”
李富貴後背一涼,立馬坐正了回去。
腦子一清醒,他左右看看,有些心虛。
不過本來就是,朝廷哪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武將。那些人不就是靠著燕家,才能安穩坐在那皇城之中。
但這話要是在其他地方說出來,腦袋怕是要不保了。
李富貴懊惱地幾下喝完剩下的酒,銀錢擱在桌上,便匆匆離開。
各桌聊各桌的事兒,沒人在意他。
但都因為知道將軍可能回來的消息,都有些興奮。
戚昔在吵嚷的聲音中睡著,又在這聲音中醒來。
他動了動身子。
躺椅輕輕晃動。垂在臉頰邊的發絲搔過耳廓,癢癢的。
他側頭在肩上蹭了蹭。
又保持著歪頭的姿勢半闔著眼,迷糊地聽著這些客人的談話。
聊來聊去,無非就是什麽將軍。
他來這個地方,知道就只有一個被稱作了將軍的人。不過那人眼是瞎的。
腰間像應和他的想法似的,忽然抽搐一下。
戚昔有些不自在地探了一下自己腰側。
淤青早在路上的時候便消了,這會兒仍會幻痛。
手順勢擱在腹部,微微凸起的觸感讓戚昔又不自覺地摸了摸。
竟然還胖了嗎?
*
客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戚昔打發時間的忙著。
偶爾往椅子上一躺,迷迷糊糊睡去。客人也不會叫醒他,而是將銀錢直接放在台面兒上。
大家都知道他不會像之前的老板那樣跟他們攀談,也不會站在他們看得見的地方,瞧著無端讓人膽怯。
時間長了,兩方就形成了默契。
笑一笑,點個頭。能不跟戚昔說話就不跟他說話。
日子長了,店鋪也就這麽一直怪模怪樣的開了下去。
這晚,戚昔剛對完帳,照舊要關門歇店。
店裡面又來了一群人。
是周邊的鄰居。
戚昔淺笑,聲如泉鳴清冽:“抱歉,打烊了。”
眾人一頓,你推我我推你。
最後宋四娘笑著走上前來,一把嗓子尤為亮:“不是來喝酒的,是……”
他家男人宋倉將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
“是慶賀的。小公子都開業這麽久了,我們做鄰居的,也該來祝賀一番。”
有了開頭,大家紛紛開口。
“對,前些日子看你忙著。一直找不到時間,這才到現在上門。”
“小公子年紀輕輕便能如此,可比我們家兒子厲害上百倍。”
“是啊是啊,誰家有子孫如小公子一樣,老祖宗怕不得把棺材板都笑開。”
戚昔瞧著他們拘謹又好奇的模樣,眼中含笑:“諸位謬讚。”
“本該是我先上忙,倒是忘了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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