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昔收回手,任由雨滴從指尖落下。
“打完了?”
阿興撐著油紙傘,雨滴砸在上頭劈裡啪啦,震耳欲聾。他大聲道:“斜沙城打完了,但是乾州沒有。”
“主子去幹州了。短時間恐怕還回不來。”
戚昔抿唇,看了一眼雨幕下的院門,默默轉身。
他不習慣。
這幾天來,他一點都不習慣。
戚昔進了屋,又輕輕關上了門。“阿興,你去忙吧,不用每天過來。”
“郎君,你別擔心。主子會平安回來的。”
戚昔被靠著門,手擱在肚子上。“嗯,我知道。”
阿興站在屋外,著急地走來走去。
主子走了幾日,戚昔就將自己關在院子裡幾日。他們叫他出去玩兒他都不出來。
瞧著是與之前沒有什麽區別,但阿楮都知道他不開心。
阿興急得沒辦法,只能一天過來幾趟。就怕戚昔一個人不小心出事兒。
他眼睛一轉,忽然看到那地裡已然掛滿枝頭的辣椒跟番茄。
“郎君,院子裡的菜熟了,要不我摘了今晚做了大家一起吃?”
“你要摘便摘。”
這幾日戚昔過得恍惚,沒怎麽注意地裡的情況。
阿興撓撓頭。
這叫個什麽事兒嘛!
之前愁郎君不喜歡主子,現在愁郎君喜歡主子。
主子走了,戚昔雖不至於茶不思飯不想的,但誰見了他不說一句胃口差。
隻幾天,下巴都尖了。
阿興在外面說了幾句,真就冒著大雨下地將地裡這頭茬的蔬菜給收了。
門關著,窗戶沒關。
戚昔坐在床邊的桌子前,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出神。
他應該想明白了。
*
乾州,是位於斜沙城的東邊的一個州。
斜沙城北段的城牆一直向東,盡頭就是乾州。
不同於引州北部多山,也不同於斜沙城有燕戡這樣的猛將看守。
乾州的北段是一整片大草原,正適合放牧。加上守將不敵燕戡,被打也不怎麽奇怪。
只是難得,乞顏部落還為了防著燕戡,專門在斜沙城搞了這麽一出。
燕家軍被乞顏部落追著咬是因為兩方打了數年的仇恨,燕戡的頭顱能在乞顏部落直接換取一個異姓王位。
但乾州關內肥沃的草場,才是草原這些遊牧部落更為覬覦的。
乾州幅員遼闊,橫跨半個大順朝那麽長,往東能直接到海。
位置非同一般。
所以斜沙城僅僅有燕戡五萬將士守著,但乾州卻是兵將最多的。足足有十幾萬。
可人再多,也奈何不了兵將分散,也奈何不了將領是個京都過來鍍金的大背景官家草包。
問長風這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才來找燕戡。
*
黑雲滾滾,旌旗隨風顫動。
高高的城牆外,乾州守將向長風手握長刀,騎在馬上砍殺。
這場的戰鬥從夜裡到現在,已經接近一天。
草原人從前畏懼守城將士數量,遲遲不攻擊。卻在主將位置變更後不到半年,蜂擁襲來。
兩萬鐵騎,如老虎一般,愣是想從乾州咬下去一塊肉。
將士們殺得昏天黑地。
原本的主將即便是待在城門內也嚇得扔了武器,以思考戰術的名義躲起來了。
將士們氣憤至極,但不曾退讓一步。最後還是向長風出面,帶領眾將士苦戰。
城外鼓聲陣陣,廝殺聲混合著兵器碰撞的聲音,讓怒號的風更為可怖。
一天又一夜,筋疲力盡。
燕戡帶著五千將士策馬而來。在看到那不斷從城牆上掉落的士兵還有那要已經快要打開的城門,面色一沉。
“所有燕家軍將士,聽我口令,殺!”
“殺!!!”
燕家軍如洪流一般帶著嗜血的氣勢,衝入城外的屠殺之中。
向長風手狠狠一掃,震開壓在頭頂的刀。
他咧開乾燥的唇,臉上乾透了的鮮血隨著肌理斷成結。“好小子。乾州將士們,援軍來了。給我殺!”
燕戡的到來如滾燙的岩漿注入快要成死水的戰場,激得絕望的乾州將士們如沸水一樣撲哧撲哧冒泡。
兩方的氣勢陡然一變。
囂張的乞顏部落守將看到真真切切的燕戡。驚恐得破音。
“燕戡過來了!”
“燕戡怎麽過來了!”
“齊爾邁!!!廢物!”
若說斜沙城外山多石多,那麽乾州外就是草多。
策馬奔騰,馬鬃飛揚。本該是肆意逐馬而行的地方,卻是屍骸遍布,血染草地。
廝殺一片,分不清是身上衣服染料的紅還是血。
早被壓得憋屈的乾州將士見那雄師精神一振,怒吼著追著奔逃的人砍殺。
最後乾州邊境,連戰鬥兩日的城門外屍體堆積如山。氣焰囂張的乞顏軍隊被殺得片甲不留。
如此,這場由乞顏部落發起的偷襲戰役才作罷。
*
燕戡一身鮮血,從馬上跳下。
他剛從戰場上下來,一身戾氣幾乎化為實質。凡是見他的人,既崇拜又畏懼上前。
燕戡:“十萬將士拚不過兩萬。”
“沒有十萬。”向長風大步追著他,沒什麽底氣道。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