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羊不在,多半去山上放羊了。我去喊一聲。”周田道。
戚昔點點頭。
這時坡下又跑來一人, 是剛剛打過招呼的杜勇全。“戚老板找高叔啊, 我知道在哪兒,我去叫!”
人一溜煙就跑了。
戚昔:“周田你跟著。”
阿興留在戚昔身邊, 看了一眼滿是羊蹄印的院子, 道:
“冬日咱們這邊都喜好吃羊肉, 這會兒九月了,城裡商戶屠戶也陸續來這些人家裡訂羊肉。他家羊多,訂的人也多, 不知道還剩多少?”
戚昔:“也不差這一家。”
只是他家在養羊戶中名頭大, 怎麽都要來看看。
不一會兒,坡上的三個人下來了。
高棟梁是其中的生面孔,人高馬大的北地漢子, 皮膚黝黑,身上穿的是舊了的短打, 腳踩著灰撲撲的舊鞋。
“戚老板。”
“高老板。”
高棟梁聽到這稱呼錯愕一瞬,隨即忙擺擺手:“我就是個養羊的, 當不起一句老板。”
“聽說戚老板要買羊?”
“是。高老板家的羊遠近聞名, 所以過來看看。”
高棟梁一臉難色。
他沒跟戚昔這樣的人打過交道,有些忐忑道:“戚老板來得不巧了。您也知道入秋了這羊肉好賣, 大家夥兒搶著收。昨兒個最後能賣的兩頭也賣了。”
“是,是這樣的。”杜勇全連連點頭。
“咱斜沙城裡的富戶,做羊肉買賣的屠戶,還有各個大小館子,各家辦席的都先是來高叔家問。他家能賣的確實賣了。”
高棟梁心疼損失了結交戚昔的機會,但想著他來的目的,立馬道:“村裡也多養羊,也養得好,要不我帶戚老板去看看。”
戚昔也沒打算指著這一家買,聞言點頭。
高棟梁心裡松了口氣,瞧著戚昔不做表情的臉還是挺嚇人的。他就是個尋常老百姓,得罪不起這樣的人。
高棟梁想了想,還是將戚昔帶到村裡他覺得養羊養得不錯的人家。
推開人家院門就對上院子裡的山羊。
“高叔?”
高棟梁見他傻呆呆地看著後頭的戚昔,輕拍了下他腦門:“薛娃子,快去叫你爹出來。”
“我爹竄門去了。”
“那就去叫!想不想賣羊了!”
薛娃子一喜,七八歲的小男娃直接爬過院牆就跑了。
高棟梁像進自己家一樣進去端了凳子出來。
“院裡養羊,味道大。戚老板將就在外面坐一會兒。”
戚昔笑道:“謝謝。”
他目光掠過腰高的圍牆,看進院裡。農家地塊大,都喜歡圈著小院養些雞鴨。梢山溝多養羊,所以院子裡味道更大些。
不過這家人將院裡收拾得很乾淨,地面的羊糞應當是今日留下的,不多。
黑白山羊咩咩地叫,吃著地上的菜葉子。精神頭很好,毛發看著也有光澤。
數量有十幾頭,但不知道能賣多少。
“阿爹你跑慢點啊!”正想著,小孩的聲音著急的聲音傳來。
“老高!”
高棟梁看人跑得跌跌撞撞,急忙跑出去將人扶著。
薛松氣喘虛虛地穩住身子,一隻手靠兄弟扶著才站穩。
高棟梁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來的是斜沙城有名的戚老板,做酒肆那個。就是賣不了你也不許趕人發脾氣,交個好。”
“我知,我知。”
高棟梁轉身扶著人到了戚昔跟前。
“戚老板,我叫薛松。”
戚昔露出一抹笑,當是沒看見薛松空空蕩蕩的袖管。“我看薛老板家的羊也養得好,不知道可不可以賣。”
“可以。”薛松見戚昔沒盯著他的手看,繃緊得有些嚇人的臉放松下來。
戚昔記起來的時候翻看那記錄時,梢山溝裡養羊戶薛家的情況。
他家就薛松一個鰥夫帶著個幼子。家裡沒其他人,生活算村中最次,也因為傷病而手腳皆有殘疾。
“外面坐著多不好,進去說吧。”薛松主動道。
戚昔起身,余光見高棟梁拍了一下薛松,像是說院裡那麽糟汙自己能進……
戚昔面不改色地跨過院子,進了屋裡。
羊糞而已,能當肥料增產的寶貝。他又不是那個真正在高門大
戶裡養出來的少爺。
阿興蹦蹦跳跳落後戚昔一步,見那白眼睛的一群羊盯著自己,他咧嘴。
薛小豆趕忙抱住最小的一隻白羊。
那小羊羔毛微卷,全身沒有一處是黑的,叫聲也稚嫩,阿興一見也想摸摸。
薛小豆:“不賣!這隻不賣!”
高棟梁嗔怪他:“你這娃子,誰買你那麽小的,肉都沒有。”
農家談事的地方就在堂屋,擺上凳子一人坐一邊,有條件的給上一碗甜水或粗茶就是好招待了。
但薛家什麽都沒有。
戚昔也不在意,就薛家這一間平房一間茅屋,能吃飯的陶碗怕是都沒幾個。
而對面坐得板直,但一身補丁,衣服像掛在身上一樣的人,一瞧也是日子過得不好。
羊卻養得那麽好,一看是用了心的。
這羊賣了得的錢必定是明年的全部嚼用了。
“薛老板有多少羊要賣?”
“五頭。都是公羊,母羊要留著明年下崽。”薛松沒糾正戚昔那些稱呼,在他看來,羊能賣出去且不虧本就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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