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裡怎麽會有個邪眼呢?能孕育出一個邪眼,需要的是比孕育惡鬼更為深刻的怨恨、痛苦等等負面情緒。
「王姬的死亡是不是並不正常?」巫緘看著那具屍體問,但是從骨骸露在外頭的部分看,並沒有什麽外傷。
「打擾了。」梁杉柏的膽子卻極大,說了一聲,便將那具屍體包在外頭的素衣解開,上下打量起來,他甚至托起顱骨打開了下頷細細觀看,末了得出結論,「初步來看,沒有外傷,如果不是中毒而亡的話那就是自然死亡。」
「如果……」巫緘疑惑地說:「如果床上這個人才是王姬,那另一邊那扇門後封印的是什麽呢?」
「這座墳墓裡葬的可能不只是王姬,或者該說這墓原本打算埋葬的並不是王姬。」祝映台突然說道,並伸手指著這墓室的牆壁,幾人趕緊也點了火把去看,原來這小小的墓室四壁竟然盡數畫滿了各種圖畫,寫滿了墓志,其中所講述的卻是一段淹沒在歷史塵埃中的故事。
周莊王十二年(公元前685年),齊桓公小白回國繼承大業,鮑叔牙為其請得管仲為相,然彼時時局複雜,百廢待興,齊國國內紛爭不斷。一日,王姬從海上迎來一名貴客,那名貴客乘龍而來,臉戴面具,有通天徹地之能,可抓鬼降妖,知前塵往事。
王姬為助夫君,說服貴客留下,管仲、鮑叔牙等人在明,貴客在暗,為齊桓公辦了不少事,但是貴客並不願長留齊國,只因早年欠王姬一個人情不得不出手相幫,如今還清債務,便要離去。
齊桓公哪裡肯放,苦求王姬,最後王姬心生一計,她出面相邀貴客,趁其不備,痛下殺手,並用昔日薑太公所遺留打神鞭之魂魄困於王姬宮殿底下密道之中,並將屍骸由密道運至這牛山陵墓,以神力封住。
貴客臨死前留下詛咒,稱齊桓公以不當手段逆天改命,齊國雖可問鼎霸主之位,位長不過一代,其後便將由盛轉衰,王室子弟內亂不斷,齊桓公亦將不得善終,最終落得個「鳩佔鵲巢」之象。
王姬情知自己所作所為天理不容,不久亦無疾而終,臨去前留下遺言,稱自己違背天理,必遭重譴,願待罪入殮,保齊國國祚太平。
「這誇張了吧。」看完了以後,梁杉柏說道:「如果這什麽貴客真有通天徹地之能,能知前塵後世,怎麽算不到自己將會被人殺害?」
「算人不算己,人是很難算清自己的命運的。」巫緘說。
「不管怎麽說,這個墓的大致來歷應該是清楚了。」巫山說,「這一頭葬的是王姬,那一頭封印的應當是來自海上的那位貴客的魂魄,而這邪眼……嗯,這邪眼如果是那海客的怨氣所生……這解釋不通啊……」
「映台?映台?你怎麽了?」
「哦,我……」
那熟悉的關於來自海上的描述,戴著猙獰面具的圖畫都令祝映台想到了一個人,金英島的杜酆,「我覺得不太對。」祝映台說。
「不太對?」
「你們看這屋子的擺設和桌椅器具的使用情況,」祝映台拿起了一面尚未被鋼鏽完全侵蝕的青銅鏡來看,那鏡子的邊緣都已經被磨得很光滑了,顯然使用了好一陣,「我覺得王姬應該是在這裡生活過不短的一陣子的,也就是說她可能並非是死後才落葬,而像是生前就在這裡居住。」
「也許是齊桓公故意在這墓中放入王姬生前喜歡的東西,然後擺成了生前格局的樣子,好讓她在陰間繼續使用呢?」
祝映台搖搖頭:「這通常是發生在主人生前使用的珍貴器具的情況下,因為太珍貴了太喜歡了,所以舍不得留在陽世葬入墳墓,但這些家具和用品都十分的破舊,根本不像是一個國家的女主人生前會喜歡甚至使用的,還有這墓志,看似忠懇,其實把殺死海客的罪責都推卸到了王姬身上不是嗎?如果沒有齊桓公的首肯,王姬怎麽能調得動齊國至定打神鞭,殺得了海客?而且這邪眼,為什麽不是出現在葬了海客魂魄的地方而是出現在王姬身邊?邪眼出現的地方應該是怨氣聚集的地方才是,那麽海客的怨氣顯然更應該聚集在那一邊才對……」
「難道王姬是還活著的時候就被對外宣告死亡,然後搬入此地居住?」梁杉柏思索著,「為什麽?為了贖罪嗎?」
「如果是為了贖罪,就不會有這個邪眼產生,她心裡有怨。」祝映台說,「多半是被……」
他本想說是被強迫,可又突然覺得這推斷很有問題,因為王姬雖然是活著關在這陵墓之中,可是這墓裡一切用品齊全,那許多竹筒……祝映台翻看了一下,竟然還有齊桓公統治時期國內和宮廷內發生的大小事情,而那些事都比王姬對外宣布死亡的日期要晚,如果王姬是被迫關在這裡,顯然不該知道這些外頭的消息。
若是被迫,就不該有這樣的生活狀態,若是主動,又怎麽會生出怨氣……真是好生奇怪!
「至少我們可以知道王姬死後作祟的消息就是因此產生的了。巫緘總結道:「王姬沒死而轉入地下這件事,可能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所以才會導致有人夜半聽到王姬寢宮有人歎息之類的傳聞。」」
三人都圍著那具纖細的骸骨,從骨骼上實在已經看不出王姬生前是否美貌了,但那具孤零零的骨骸卻不知怎麽在每個人腦子裡都勾勒出了一個清瘦、憂鬱卻也絕世美麗的女子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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