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映台前日曾猜測,和蘇門有關系或是去過蘇門的人,可能皆是行屍,皆被去了勢,梁杉柏則說我們總不能讓那些貴族子弟和朝官一一露給大家看。確實,貴胄子弟們在人前都是端得好好的,衣服穿得裡三層外三層,出恭都要點了熏香掛了竹簾風雅地出,又怎會在人前袒露下體。
呂子烈雖貴為一國的公子,卻也沒有這個場合這個權力讓那麽多人心甘情願脫給他看,但是,自然會有場合會有人能讓這些平日道貌岸然的貴人們自動寬衣解帶、袒露身體,這個場合並不高貴,這些人也並非權貴,這說的就是女閭和花娘。
呂子烈這一招棋不可謂下得不高明,他隻討了齊昭公一句話,便輕松擺了個請君入甕的陣,接下去他根本不用做什麽,只要待在家裡,就能得到源源不絕的消息。當然,這也是需要付出一點代價的,不過只是錢財這等身外之物的話,實在是太小的代價了。
此刻,大廳裡已經堆了不少的竹簡,裡頭全是朱前記載的城裡哪些達官貴人已去過哪些女閭,做了什麽,有無異常,哪些人還沒去,這些人過去又有沒有去過女閭。這些訊息將說明呂子烈排查整座城的貴胄子弟們,誰是最可能與蘇門有聯系的人。
「啟稟大人,高氏高隸大人的長子高瀾並沒有前往女閭,而是去了珠寶鋪采明軒,蘇大夫出了門,但是只在市集上轉了一圈就回來了。」
朱前詳細記下,吩咐:「繼續跟著。」
「是。」探子應了一聲,匆匆離開了公子府。
「回稟大人,這是昨夜前來我胡門客人的名冊,名字、出身、做了些什麽、點了哪個姑娘,老奴都記得清清楚楚。」
「賞。」朱前又喊,身後的下人即刻取了珠寶錢幣賞賜前來通風報信的老鴇,老鴇掂量了一下盤中的賞齎,笑得咧開嘴,拜伏著再三感謝,扭著腰肢走了。
上大夫馮要前往莊街葛門,客卿周處前往莊街洛門,下大夫唐章前往嶽街黃門……祝映台眼看著這紅紅火火的景象,也不由得在心裡感歎,呂子烈也好,上官烈也好,確實都十分聰明,還好,這個人這次不是站在他們的對立面。
「映台?」
「嗯?」祝映台這才反應過來,梁杉柏似乎已經叫了他幾聲了,「什麽事?」
「巫緘剛剛說的,你怎麽看。」
「他……說了什麽?」祝映台有些不好意思,「剛剛想了點事,走神了,抱歉。」
巫緘眯著眼睛來回看了看兩人,跟著臉上竟然擠出了一個曖昧的笑容:「沒關系,我再說一遍好了。」於是,他就把自己和巫山昨天調查更夫丁富貴,以及夜探國桀外宅的事情簡明扼要地又說了一遍。
況映台聽著聽著,臉色就嚴肅下來:「那棟宅子裡曾經死過的人的確很有可能是國桀,國夫人也的確不像是會製造行屍的人,但是這裡面還有個問題,如果去勢是成為行屍的一環,依照國桀的傷口來看,他當時應該還活著,而之後我們發現的國桀身上除了胸口那個窟窿和下體的傷,並沒有別的傷痕,下體的傷不致命,胸口的傷卻是死後傷,屍體又驗不出毒物反應,這就無法驗證你說的是國夫人殺人在先,羅刹女造行屍在後的推斷。」
「嗯……」巫緘拖了個長音,顯然也是想過這個問題,「我如果這麽說你們不要介意,也許你們的屍檢判斷是錯誤的呢?」
「不可能。」梁杉柏斬釘截鐵地回答,「屍體經過了兩次檢驗,我初檢,理官相吳複檢,很大程度上可以防止錯檢漏檢,何況生前傷和死後傷有很大差別,不太可能看錯。」
「如果是毒物檢驗有漏洞呢?」
這個梁杉柏倒也不能完全否定,所以想了想還是回答說:「有可能。」
檢驗不出毒物包含兩種可能性,第一,確實沒有下毒,第二,目前使用的方法檢驗不出這種毒物。會是後者嗎?
「照你的意思,國夫人因為國桀在外頭有妾室的關系,起了殺夫之心,找到國桀外宅,想法子令其飲下了某種有毒的酒水,然後在其死後帶走了酒具,鎖上宅院離開。其後羅刹女接了國夫人的班,趁機將國桀做成了行屍?」祝映台問,「為什麽?」
「不知道。」巫緘給了個聽起來不太負責任的答案,卻是他經過鄭重思考的回答,「以我接觸過的那個羅刹女來看,她心思吊詭,常常不按牌理出牌。比如國桀與羅刹女的關系,誰能相信他們可能有過曖昧呢,但如果因為有曖昧關系,就以為羅刹女動了情,那就大錯特錯,那種怪物只會玩弄人而已,所以把國桀做成行屍送回去,或許就只是想要嚇嚇國夫人而已。」
祝映台眼皮跳了跳,經過昨天以後,這三個字令他輕易想到了一個人,蘇月容。
「巫緘,」祝映台急急轉了話題,「昨天你見過顧府的蘇月容,她是不是羅刹女?」
「蘇月容?」巫緘疑惑地反問了一句才反應過來,「你說那個教琴的蘇芷?不是,而且她只是個普通人。」
巫緘的這個論斷大出祝映台的意料。
「普通人?」祝映台原本以為蘇月容就算不是羅刹女,那也該是個豔鬼,卻沒想到巫緘給出了這麽個論斷。
「沒錯,普通人,一點靈力也無。」巫緘說,「我看你昨天的樣子,知道裡面一定有些蹊蹺,所以後來也試探過她,她真的只是個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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