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隔間裡,都躺了幾十條人魚,每一條都被固定在窄小的擔架車上。除了輕輕起伏的胸膛和肚子表明了他們的身體還活著,這些人魚的狀態已經糟糕到難以用語言表述了。
活著和死去,對這些人魚來說沒有分別。
只不過他們的“死亡”並不是乾脆利落的結局,而是一個噩夢般無法停止的過程。
空間裡濃重到讓人窒息的壓抑感已經快讓維諾吐出來了。
他身為人魚的王,本身就對情緒極為敏感,即使現在他用精神膜厚厚地包裹住了自己的精神體,盡可能地隔絕了外部情緒的干擾,還是感到無可抑製的負面情緒不斷湧上來。
人類之所以尊稱自己為萬物靈長,自視甚高,是因為人不但有智慧、更重要的是能思考,能創造,有同理心。即使面對不同種類的生物,也能生出慈憫和善意。
完全追隨欲望和利益,泯滅了本性中對於生命的敬畏和尊重……這樣還稱得上是“人”麽?
如果說胖子和高個子之前的言論,有關“人魚的唯一價值就是生育以及帶動相關產業發展”,只是讓維諾覺得暗火中燒,想要衝上去撕碎那兩張看了就讓人生理性厭惡的嘴臉,那這裡就徹底讓維諾感到了深深的膽寒。
他直面了帝國制度對於人魚這種生命形態毫不掩飾的惡意。
每一間玻璃房的牆面都貼著一張紙。
“取卵室”、“足月待產”、“7-9月”、“4-6月”、“1-3月”、“孕種已植入”、“空腹待孕”……
不同的房間裡,人魚們高高隆起的肚子不斷縮小,最後一個房間,有兩個白大褂正在給手術台上的人魚做微操手術,給他們體內植入受精卵。
他們身後是一排等待做手術的人魚,略微缺水的尾鰭皺巴巴地耷拉在擔架床外,能看見些微發黑的潰爛部分。
有句話這倆人說對了,他們確實在探尋生命的源頭。
從合金門口走到這片空間的盡頭,一路上路過的房間,維諾逼著自己把那些房間裡的人魚,和貼在玻璃牆上的標識,都認認真真看進了眼裡。
但眼前有點模糊,維諾想,他一定是眼裡進磚頭了。
紙上得來終覺淺,或許他看多少高等級秘密資料、聽斯塔利說一萬遍關於帝國對人魚的壓迫,都不如他親眼看一遍在人魚機構裡的人魚現狀來的要震撼。
維諾不知道他的直播間早就被網友衝到平台首頁了。
大批網友在這裡發瘋一般咆哮。
【我艸了這是哪個地方的撫育機構!你們還是人麽!!!】
【給我死!!!你們怎麽不自己躺在床上生啊沙幣們!】
【有沒有人管管啊!我已經報警了!但星際警察問我事發地點在哪裡,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地點你報警有什麽用,帝國那麽多星球呢……慢著等等,不會我們星球的人魚撫育機構也是這艸性吧……】
【他們在人魚孕育所裡,顯然是在帝國星球,那他們是不是帝國裡唯一一個這麽乾的孕育所呢……細思極恐】
【如果我的人魚沒有這麽幸運被分配給人類,是不是他現在也在這裡面躺著,被困著強製受孕,生到生不了了,還要去接客,創造收益?……手裡的木倉已經端好了,報個地點,準備死吧:)】
【這特麽已經不是人了,是怪物吧?能踩著另一個物種這麽壓榨?他們還有心麽?】
【我不管!有一個算一個!今天我就要看到這幫鱉崽子給我死!!!】
矮胖子哈哈大笑著推開了最後的門。
“帶你開開眼界!這就是我們純天然的孕育場!我們的銷魂窟!”
維諾站在門口,看著裡面的場面,邁不動腳。
該怎麽形容呢……他腦內的理智被衝擊到能夠承受的極限,崩成細細一條絲線,維諾緩緩地抬手,用袖口捂在鼻子上,吸了一口氣。
人間地獄,不外如是。
第169章 兄弟們,先溜了
所有的聲音都好像蒙在氣泡外一樣,朦朦朧朧得模糊不清,維諾掩著口鼻喘息,耳邊是自己砰砰鼓動的心跳,和虛弱嘶啞的喘氣聲。
嬉笑與辱罵,掙扎與哀泣,高大有力的侵犯者無視弱者的意志,將自己的歡樂加諸於無力的弱者身上,生死魚肉。
在無人能看到的墨鏡後,黑發青年的金色瞳孔倏忽放大又縮小,變得如同獸類一般。
維諾只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頭來,沒有繼續拍攝眼前的畫面。
但他怔愣的一瞬,足以讓直播間的眾人都看清畫面裡發生了什麽。
直播間的彈幕有一瞬間的沉寂,沒有人能發出話來。
縱情歡笑的是人類,痛苦掙扎的是人魚。
即使他們都默認,人魚承擔了社會中孕育者的角色。但眼前這種毫無情感可言,純粹是強煎現場的樣子,還是讓不少屏幕後的人皺起了眉頭,升起了生理性的不適。
當那些被人類引以為傲的美好品質被徹底撕下,放肆墮入自身的欲望、從另一方的痛苦中汲取快樂——他們真的還配被稱作“人類”麽?
那一刻,所有旁觀了同類所作所為的直播間網友們,都無法為那些興奮到面目扭曲的人,說上一句挽尊的話。
太醜陋了。
【?!!老子嘴要氣歪了,來個人給我把那幫畜生拽下來!】
【據剛才那個高個的說過,這裡甚至都不是人魚撫育機構,只是向陽花機構的配套設施……所以向陽花機構是自己製造孤兒,然後當勞動力養大送入社會,還要標榜自己是個官方慈善機構?眼前一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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