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了一炷香的功夫,走到盡頭便沒了路。
此處為一環狀峭壁,被巨石封住了山。
女人攜薑欒下車,周遭的林中已停靠了不少馬車,許多衣著華貴的人在小廝的攙扶中走下來,仿佛是參加什麽重要宴席一般。
薑欒順著人流行進的方向看去,發現那環形峭壁上被築了高低各不相同的石台,搭著軟座和棚子。
而環形峭壁下,地面被掏出一個地基似的圓形豁口,足有七八米深。
“有興趣嗎?”
薑欒正疑惑那大坑是做什麽用的,突然聽到馬車頂上有人開口道。
他抬頭一看,正是那戴著青銅面具的繃帶怪人,簡直是神出鬼沒,不知何時盤腿坐在馬車頂上。
其他來客注意到戴著青銅面具的男人,皆臉色難看的低下頭,神色慌張的繞道而行。
繃帶人嘿嘿一笑,“今日聞上去,可有許多新鮮食材吃個飽了。”
薑欒一聽便想起這家夥路上扒皮吃人的事,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女人則呵呵笑著摟住他,半嗔似的訓斥繃帶人,“不要嚇壞我的小朋友。”
繃帶人但笑不語,腳尖一點,落到女人身後,畢恭畢敬的尾隨著。
薑欒被女人強行摟著,跑暫時又跑不掉,隻好跟著人群一起走向圓形峭壁。
這些石壁被人工開鑿出一道道台階來,勾連著峭壁上的各個石台。
來賓們便從石階登上高台,在其布置好的軟塌上落座,就像是坐在觀眾席上一般。
薑欒跟著女人拾階而上,登上了最高的石台之一,在寬敞的軟榻上坐下,繃帶人則留在了他們下首處的某個位置上。
軟塌被布置的很舒服,還有一小桌擺著點心瓜果以供取用,側旁兒擺著幾張手牌,桌腳處則靠著一副弓箭。
薑欒在軟榻上坐定,居高臨下的看著峭壁下被挖出來的深坑,又看了眼周遭錯落有致的石台。
入座者觀其穿著就知道非富即貴,正推杯至盞,似乎要看什麽表演。
這樣的情景令薑欒有些不安,又有點莫名的熟悉……
“我們要看什麽?”薑欒直接問道。
女人得了薑欒這新寵,正稀罕著,自然是有問必答。
她隨手搔著薑欒打理妥當的黑亮發絲,“不是說過了嗎?狩戮日,不過是些普通的野獸相爭罷了。”
薑欒聞言心裡一沉,再度看向腳底下不詳的深台。
這深陷七八米的地基一樣的玩意兒,果然就像是古羅馬的鬥獸場一般,挖這麽深的坑,估計是怕裡面的人逃走。
地台周圍還錯落著四個洞口,被鐵柵欄封死,隱有野獸的嚎叫聲。
是人與野獸搏鬥嗎?
薑欒閉了閉眼。
“小朋友心地善良,這是不忍心看了?”女人笑著將薑欒的臉掰過來,曖昧的朝他臉上吐氣,“不過是區區前菜,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面。”
薑欒有些不耐煩了。
但他的同情和憐憫此刻毫無作用,畢竟現在連他自己都是案板上的一塊魚肉。
麟哥……到底在哪?
突如其來的絕望,令薑欒有些發瘋般思念起齊紹麟來,甚至連肚子都跟著痛了起來。
這時一聲清脆的鞭響。
峭壁之上,鼓點和鑼聲四起。
這樂聲並不優美,也不振奮人心,反而嘈雜的令人心煩,仿佛在震懾凶猛的野獸般。
而鼓點和鑼聲落下,深陷的地台內的確傳來了野獸的咆哮。
有什麽龐然大物在撞擊著山壁,連帶著地台跟著抖動起來,落下一點碎石。
原本還等著看熱鬧的人們瞬間變了個臉色,死死扒在石台的軟榻上。
“怎麽回事,還不放出來?”
有人開始咒罵起來。
隨著這人的發聲,其他南疆權貴們也跟著質疑起來。
“敲個鬼的鼓,往日這個時間都已經開始了,現在在等什麽?”
“不錯,莫不是戲耍我們。”
“人呢?我的奴隸們呢?!”
話音未落,地台內的一側鐵柵欄猝然打開。
眾人頓時靜了。
此刻被囚禁的野獸似乎也被安撫了下來。
寂靜下來的峽谷中,只聽見地台深處哽咽的哭聲,帶著不詳的幽怨。
那似乎是老人和小孩兒的哭聲,但半晌不見有人從那裡面走出來。
“出來啊!”
此刻終於有人安耐不住,抓起果盤扔向地台。
於是一眾人也爆發了,狂熱的嘶吼著:
“出來!懦弱的家夥們!”
“是大興的囊種,還是天啟的窩囊廢?”
“滾出來!”
薑欒原本聽說是戰俘,便以為只有男人在,此刻聽到地台內夾雜的哭聲,便知道還有普通百姓。
他想起了昨日進入南疆時,看到的那些被破衣爛衫包裹的瘦弱背影,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些人就是今日被帶到獸場中,被迫與野獸搏命的兩國百姓。
意識到接下來即將要上演什麽,薑欒的手握成了拳。
“想救他們嗎?”女人看了薑欒一眼,譏笑道,“可惜你太弱了。”
薑欒垂下了眼,聲音帶著隱忍的問道,“你們覺得這樣很有趣?”
“你是想說我們南疆人過於殘忍?”
女人拽住薑欒的頭髮,將他的臉拉至眼前,與他對視,“小朋友,你沒有上過戰場吧?那場面才是……嘖嘖,天啟和大興的戰爭持續百年,所屠南疆人不計其數,你為何不說他們殘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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