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是這麽說吧?伍先生,”
皇帝冷笑道,“南疆也不過只是想獨立為王罷了,那裡原本就不隸屬於天啟的管轄,只是位於天啟與大興的交接線。
他們朝孤討要的不過是三座城池,十萬余百姓。若是得以不起紛爭的和談,可減輕天下黎民之苦,這道理先生恐怕不是不明白吧?”
“陛下能承受這割城讓地的屈辱,”伍胥強硬的回道,“卻不知南疆野心是否僅僅止步於此呢?”
“南疆背後還有大興,你讓孤怎麽打!”永昌帝暴躁的說,“若是打,豈不是就如了崔載州的願?伍胥,崔丞相可是當年極力阻止你新政的人,你怎麽反倒是站到他那一邊去了?”
“草民並不是向著誰,而是站在天啟百年大計考慮,”伍胥並不畏懼帝王之怒,直接質問道,“陛下真的是憂心戰亂導致黎民之苦麽?您怕是擔憂戰事一起,主戰派的崔相名聲更盛,好不容易收攏一點的兵權再一次旁落吧?”
“伍胥!”被戳中心事,永昌帝直接吼出了伍胥的名字。
書房內頓時靜了。
伍胥沒有再說話,永昌帝也跌回椅子中,頹然的喘著粗氣。
睿寶坐著看他們吵了半天,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喝了一口茶道,“兒臣認為,打仗確實勞民傷財,若是能和談還是好的,薑公子,你認為呢?”
這話一出,屋內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薑欒身上。
薑欒簡直有些莫名,自己一不是文官二不是武將,問他做什麽?
但既然都征求他意見了,薑欒坐著聽了半天,確實有一番自己的見解。
“草民可以直言麽?”薑欒先問了聲皇帝。
永昌帝見薑欒對自己如此恭敬,才消解了一些火氣,點頭道,“你說。”
“草民愚見,此仗必須要打,”薑欒話一出口,三人頓時神色各異。
薑欒又笑了笑,補充道,“但只打一半。”
“什麽意思?”皇帝皺了皺眉。
“草民曾去過南疆一次,對此地的狀況略知一二,”薑欒回道,“南疆人風氣自由,討厭約束,內部並不是團結的整體,而是由貴族分割製組成。
即便有人拉起大旗,短時間內聚集的雜兵也難成氣候,兵力強弱上的對比……草民想陛下心中應該也清楚,這應該也是多位將軍上諫,請求對南疆作戰的核心原因。”
永昌帝聞言沉默了。
“至於陛下所擔心的大興坐收漁翁之利……”薑欒道想了想,“恕草民直言,天啟兵盛,反而向南疆割地求和,豈不是直接告訴大興內部不和虛弱?恐怕更容易遭到覬覦,導致夾擊的局面。”
“這意思就是必須要打,”
永昌帝倒沒有吼薑欒,耐心問道,“那你說的打一半是什麽意思?”
“南疆反叛軍因利而來,剛剛聚起,不足為懼,”薑欒道,“恐怕遭遇裝備精良的天啟軍隊,敗上幾場,烏合之眾也就散去了,真正需要防備的是另一半……不能稱之為人的軍隊。”
永昌帝顯然和天啟大多數人一樣,對南疆不甚了解,皺眉道,"那是什麽,莫非南疆賊子還能召喚鬼怪作戰?"
“差不多近了,只是他們生前是人,現在卻是怪物,”薑欒回答道,“南疆人稱其為‘血奴’。草民之所以不支持陛下與南疆和談,也是因為他們協議中要求十萬百姓,恐怕用心險惡。”
永昌帝從來沒聽說過這事,當下陷入了沉思。
也只能說因禍得福,若不是齊天行將薑欒抓去南疆,圍觀了獸場,令薑欒知道了南疆人私下豢養怪物的存在。
天啟軍隊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直接遭遇,恐怕要死傷慘重了。
既然必須作戰的利害關系說清楚了,薑欒看著沉默的皇帝,又開始表忠心。
“伍先生應該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雲江城指揮使接調令,”
薑欒看了眼一言不發的伍胥,道,“雲江指揮使……齊紹麟是草民的夫君,曾和草民一起去過南疆,所以對南疆情況比較清楚。草民敢以性命擔保,齊紹麟並非任一勢力的擁躉。”
永昌帝看著薑欒,面色慢慢緩和下來。
薑欒更有底氣,繼續道,“陛下與伍先生相識已久,應當也極為了解伍先生的人格。當年極力推行新政,試圖打破氏族壟斷的伍夫子,怎麽可能與氏族黨羽勾結呢?還請陛下三思。”
薑欒一番話徹底說到了永昌帝的心裡去。
皇帝點了點頭,“伍先生的人品,孤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伍胥咳了一聲,也借此退後一步,“若是陛下擔心大興趁機騷擾,可派老夫做使者前去交涉。”
“與大興交涉是一定的,至於派誰去再議吧,”皇帝淡淡道,“畢竟伍夫子年事已高,還需留任上京,教導羽笙。”
既然皇帝都這麽說了,便是同意開戰了。
其余三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離開書房後,伍胥對薑欒道,“找你來果真沒找錯,不考慮留在上京,讓你相公給你推舉個官做做?”
薑欒聽得嘴角抽搐。他知道伍胥奉行恩科,最討厭任人唯親的舉薦製了,說這話是在開自己的玩笑,隻得道:
“先生若是想與陛下講通利害,一定是比晚輩強的,只是陛下先入為主,將您放在對立的立場上,自然聽不進去。其實這些道理,陛下自己心裡都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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