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雪瞥了他腰間通體漆黑的長刀,骨節如玉的手握住刀柄,緩緩抽出。
刀身出鞘的嗡鳴聲,掩蓋了他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他垂著眼皮,鴉羽長睫下反射的森然刀光蕭濯全然瞧不見。
“殿下在冷宮摸爬滾打多年,竟不明白,將手裡的刀遞給旁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刀鋒抵在了蕭濯頸邊。
第21章 他不懷好意,你也沒好到哪裡去
江照雪垂眸,瞥見刀鋒下來回滾動的喉結,眼含譏諷,“看來四殿下,也並非不怕死。”
他微微湊近,春風拂起肩頭髮絲,淺淡冷香在他不知的情況下,早已偷偷勾纏在蕭濯鼻尖。
蕭濯黑眸如高懸烈日,直勾勾盯著他冷豔上挑的眼尾,灼燙得讓他不禁蹙眉。
美人蹙眉,也是好看的。
江照雪正欲開口結束這段過於漫長的試探,蕭濯卻像是驟然繃斷了禁錮欲望野獸的鎖鏈,猛地喘了口氣,啞著嗓子問他:“江照雪,我想吻你,就在這裡。”
“……可以麽?”
江照雪面色淡然,任何起伏波瀾,都被掩蓋在冰面之下。
他終於正眼開始打量眼前的男人,從入鬢長眉到英挺鼻尖,再到水色的唇,不緊不慢,就像打量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
他眼中萬種思量,唯獨沒有愛意。
不可否認,當初他之所以能被蕭濯的赤誠打動,多虧了這張從初見便能入他眼的臉。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以前眼界過窄,以為最初遇見的便是最好的。
實則天下男子,比蕭濯俊俏的,多了去了。
“殿下討要這種逾矩的東西。”江照雪執刀的手一挑,刀鋒上移,貼緊蕭濯的下頷線,“想好拿什麽來換了麽?”
蕭濯眸光一暗,望著他刻薄冷情的美人面,無法挪開視線,“我心悅你,任你驅使,還不夠?”
江照雪掀了掀眼皮:“不夠。任我驅使,殿下樂在其中,不算代價。”
只有讓人覺得痛苦的事情,才算代價。
雖然他根本沒打算親吻一個無比厭惡的人,卻不妨他以此為餌。
他不曾主動引誘,要怪就怪蕭濯自己厚顏無恥,什麽都想要,什麽都敢開口。
蕭濯抱著他的手緊了緊,壓低聲音,“那你要什麽?”
“那就要看……在殿下心裡,臣的一個吻,能值什麽東西了。”江照雪操控刀鋒,沿著他貼著脖頸的衣襟劃下,心口旁一大塊布料都被割下,隨手丟在地上。
繼而淡淡道:“放我下來。”
蕭濯沉默地將他放下。
江照雪踩在那塊繡有金絲暗紋的衣料上,目光落在渾濁的水面上。
顯然,在他到達雍州之前,雍州便已開始在渭河上遊修建水壩儲水。
一個水壩,不但耗費了半年時間,還花掉了朝廷整整八十萬兩白銀,足足佔了這一年大梁稅收的一成還有余。
還不曾算從各地運來的糧食以及藥物。
不像是修水壩,倒像是又修了一座黃金為頂的觀星台。
他不信陛下絲毫沒有懷疑,隻可能是哪怕派遣了人,也無人查出問題,再加上修建水壩的確是利民之舉,若能修好,至少在陛下在位期間一勞永逸,便也就罷了。
天邊落日斜斜射來,透過水面照在渾濁的泥沙上,竟有赤色一晃而過。
江照雪俯下身,手中長刀探入水裡,那層赤色便清晰可見了。
他眸色微冷,挑了一層帶著赤色的泥沙附在刀身上,轉身將刀沒入蕭濯腰間的刀鞘裡。
“先回去。”
“何必那麽麻煩。”蕭濯摘下腰間的刀,“我知曉你在懷疑什麽,正好我在雍州認識一位會淘金的老人家,應該比你再去尋人要快些。”
江照雪沒糾結他為何會恰好認識一位雍州本地的淘金老人,他得在酉時前回府衙,當即隨蕭濯走了。
說走不準確,應是被人強行抱起,在被水淹了的房頂上用輕功掠去。
好在在酉時前,他們等到了結果,那層附著在刀身上的泥沙裡,的確有細小的黃金碎粒。
“單憑這點金沙,怕是無法證明趙全安用水壩藏金,誰能知曉這裡面的金子是從渭河底遊來的,還是自己磨碎了丟進去的?”蕭濯沉聲道。
“藏金的人未必就是趙全安。”江照雪補充道。
至於還有誰,不言而喻。
蕭濯目光灼熱起來,江照雪微微蹙眉,側目避開。
“公子!”十七劃著船趕到,眼神戒備盯著蕭濯,其間敵意毫不遮掩。
江照雪抬腳上了船,沒了陽光,春風有些涼,他掩唇低咳了兩聲,道:“殿下有飛簷走壁之能,就不委屈您與臣共乘一舟了。”
“第二次。”蕭濯一腳踩在船頭不放行,深深望著他。
江照雪擰眉:“什麽?”
蕭濯:“你第二次用完我就扔。”
江照雪扯了扯唇:“殿下若是不願,臣可以找旁人。”
聞言,蕭濯眉頭驟然壓下,眼中戾氣四起,還未說話,頭頂忽而有白鴿飛下,溫順地停落在江照雪肩頭。
蕭濯目力極好,清楚瞧見那白鴿腳下綁著一捆書信,紅繩上還墜著一顆紅豆,紅豆上刻了一個覺字。
江照雪抬手欲取信件,卻被人搶先一步抓走。
“你已經用了我,便不能再用他。”蕭濯死死盯著他,眉目陰鷙,一手攥著白鴿柔軟的脖頸,任由其在掌心撲騰,就是無法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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