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監工笑容一僵,捏著圖紙的拇指搓了搓,“江大人仙人之姿,大梁誰人不知?小的方才聽聞上雲京來了位神仙人物,便猜到是您。”
蕭濯慢悠悠走過來,站在江照雪身側,陰森一笑:“消息傳得倒快。”
監工擦了擦額角的汗,勉強捧著笑。
江照雪繞過監工,欲繼續往上走,卻被攔住。
“江大人,壩上人流混雜,恐怕衝撞到您,不如小的領路帶您去。”監工笑道。
江照雪微微擰眉,冷聲道:“幾步路的事,我非稚童,還需你帶路?難道這堤壩上藏著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恰逢此刻到了發放晚膳的時辰,前來送飯的衙吏一聲吆喝,壩上的人都放下了手裡的活圍過去。
天災之中,沒有什麽比糧食更重要,監工也隻得上前去維持秩序。
江照雪抬腳就要走,卻被一雙大手扣住腰,整個人都被蕭濯打橫抱起。
“放手。”江照雪不得不攥住男人胸前衣襟穩住身形,面色尤為難看。
蕭濯置若罔聞,抱著他往堤壩上走去。
甚至喉間還哼出兩句不成調卻難掩愉悅的小調。
果然,不論前世今生,蕭濯就是蕭濯,做事全憑自己喜惡,偏偏還覺著旁人就該感恩戴德地受著。
如今已是晚春,再加上一路南下,便是江照雪,也在風寒愈合了後換上了輕薄利於步行的雪色交領長袍。
男人的掌心好似永遠這樣滾燙,隔著單薄的衣料,膝蓋彎下的熱意令人無法忽視。
這很容易讓他想起前世,無數個冬夜裡,為他暖腳的不是地龍與火爐,而是蕭濯滾燙的掌心。
其實江照雪並不喜歡,但是蕭濯就是固執地不肯他用暖爐,偏要在他面前證明,他的手比暖爐更好用。
偏要他親口承認,他離了蕭濯便不行,男人才會罷休,如若他抗拒,那雙手便弄得他哭著說出來。
可那時江照雪滿心滿眼都只有蕭濯一人,對於這樣的獨佔欲他不但不反感,還因此篤定,蕭濯也一樣將他視作唯一,離了便不行。
此刻再回首,江照雪卻明白過來,所謂床笫之間的霸道與獨佔,一次又一次引誘他,一次又一次逼他妥協,讓他承認自己的確離不開這個人,不過是對方為了孤立他,妄圖在感情上佔據高地的齷齪手段。
但其實,越是渴求著成為感情高地上的那個人,才該是真正離不開對方的那個人。
江照雪閉上眼,斂住眸底所有冷意,克制著被突然冒犯的怒火,再次重複:“放手。”
話落,他便被蕭濯抱在懷裡上下顛了顛,哪怕隔著幾層衣料,都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緊實的肌肉。
低沉的嗓音帶著點自得散漫的笑,“怎麽,怕被人看了去?”
江照雪攥著衣襟的指尖用力到泛白,眸光驟冷,不說話。
與其說怕,不如說厭煩。
他又不再喜歡蕭濯,暗地裡戲耍便罷了,難道還要他損壞自己的名聲將兩人綁在一起不成?
他的名聲與相府連為一體,如今的蕭濯不配他再孤注一擲拋棄一切。
但他冷著臉的眼模樣在蕭濯眼裡,卻與羞惱無異。
江照雪即便是真的羞惱,也不會紅著臉目光躲閃,只會冷著臉讓旁人去猜。
蕭濯十分了解這一點,哼笑:“你這一身白衣服若是下了地,怕是會從小雪人變成小泥人。江大人,我可是為你著想,你那潔癖能忍得了?”
江照雪低頭看了眼泥濘地,余光順勢瞥見男人黑色衣擺上濺染的泥點。
“看見了麽?都是為了你,我衣服都弄髒了。”蕭濯湊到他耳邊,低聲道。
不過是一件衣裳弄髒了,分明是自己自願的,卻要大聲嚷嚷著是為了他,當初他雙手染血時,怎麽不見蕭濯跪下對他感激涕零?
不過是自我感動罷了。
“你不想我的衣裳弄髒對麽?”江照雪掀起眼皮,漆黑冷冽的眸子睨著他。
蕭濯眯了眯眼,危險的視線落在他近在咫尺的淺色薄唇上,“接著說。”
“我要查看堤壩裡的水,你若不想我弄髒衣裳,便把自己的衣裳脫了,墊在我腳下。”他絲毫不懼蕭濯凶戾的眼睛,淡然開口,“若是舍不得,便放我下來。”
若是尋常人的衣裳便罷了,偏偏蕭濯是皇子。
將他的衣裳踩在腳下,無異於是一種挑釁。
“江照雪,你知道上一個弄髒我衣裳的人怎麽樣了麽?”蕭濯意味不明道,托在他膝蓋彎下的指腹緩慢地來回摩挲。
“知道。”江照雪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冷聲道,“上雲京皆知,一年前的千秋宴上,慶國公的幼子頑劣,將酒液潑在了殿下的袖袍上,說殿下無娘的孩子像根草,被殿下拔了舌頭,血濺當場。”
“嘖,你知曉得如此清楚,怎麽一年前不曾在千秋宴上見到你?”蕭濯眸光微暗,“若是那時便見著你……”
“臣抱病在府中休養,不曾去千秋宴。”江照雪打斷他,譏誚勾唇,“殿下此言,難道臣去了,你便不會對慶國公幼子動手?”
“不會。”蕭濯低笑,溫熱的氣息盡數噴灑在他脖頸上,“怕嚇著你,我會等你走後,再拔了他那根多余的舌頭。”
江照雪不置可否,將話頭扯回來,“放我下來。”
“急什麽。”蕭濯道,“看到我腰間這把刀了麽,拔出來,想要多大的料子,自己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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