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綏盯著護士的背影看了片刻,又四處打量,發現這棟急診大樓外牆看著老舊,但內裡不久前應該是翻新過,看起來還很新。
眼下掛著兩個碩大黑眼圈的護士將他領進四樓的辦公室,拖了張椅子放在辦公桌對面,隨後直接坐在辦公桌的電腦前,面無表情地開口道:“傳單和身份證號。”
“你好,我叫晏綏。”
晏綏在護士對面端正地坐好,打開手裡的透明文件袋將簡歷拿出來,合著皺巴巴的傳單一起雙手遞到護士面前。
護士隻掃了一眼簡歷,沒接,隻黑著臉用兩根手指捏起傳單往身後碎紙機一扔,然後像是躲避瘟疫一樣迅速轉過身。
身後的碎紙機自動啟動,將那張傳單吞沒。
晏綏微微偏頭,目光從護士身上轉移到她身後的碎紙機。
扔過去的傳單明明距離碎紙機口還有一段距離,那張傳單是怎麽進碎紙機的?
還有,這碎紙機碎紙的聲音也太詭異了,怎麽聽起來像是在咀嚼吞咽一樣……
“華大的研究生……等等,今年才二十五?”
她眉頭微擰,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落在晏綏的臉上時,神情不由一頓。
這人長得實在太好了。
青年的皮膚很白,柔軟的黑發服帖地垂在臉側,清澈的淺琥珀色眼眸大而圓,流暢的臉部線條和高挺的鼻梁下,是略帶肉感的菱形唇,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清爽和俊美在他身上完美融合,看著就人畜無害,又乖又奶。
注意到護士看過來的目光,晏綏當即從文件袋裡掏出證件雙手遞上,認真說:“我小時候跳過級,現在考到執業醫師證也拿到規培證了。”
說完,他眼睛亮亮地看向護士,仿佛等待老師提問的好學生。
看起來更乖了。
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外貌、這樣的學歷成績,簡直就是肉眼可見的前途光明,只可惜……
護士捏著鼠標的手收緊了一瞬,終究還是目光晦暗地拿出合同遞到晏綏面前,說:“這些都無所謂,我們現在就可以辦入職。證件帶了嗎?”
晏綏翻了翻合同,確認沒什麽問題後大筆一揮,直接簽下合同按下手印。
將證件拿出來後,他再次拿起筆頭吭哧吭哧地填表。
直到晏綏填到最後一張,他的筆頓住了。
他拿起這張單薄的A4紙,有些遲疑地問道:“這張是……遺囑?”
“沒錯。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個先來嘛。”
護士的聲音有些發飄,像是醫院裡迷茫徘徊的空洞幽靈,面無表情地說:“對了,你剛剛應該在門診大樓前遇到了一對父母吧?你接的就是他們兒子的班。”
第2章
護士:“你還有什麽疑問嗎?”
晏綏:“那個,可以提前預支工資嗎?我已經快沒錢吃飯了。”
護士:“……可以。”
“啪”的一聲,急診大門上“急診”二字亮起,緊鎖的東側大鐵門打開了,高四層的急診大樓也隨之一層層亮起燈光。
晚上11點整,A市人民醫院夜班急診科的醫護正式上崗工作。
晏綏穿上白大褂,扣好扣子,在胸前的口袋上插上筆,再回憶一遍急診大樓的構造和醫療器械的所在位置,算是準備就緒。
他的手腕上還多了一個扣好的電子表,同樣是配備的工作用品,沉靜的綠色在表盤上穩定地亮著。
雖然這間醫院急診科夜班有許多詭異的守則和規矩,比如沒有病人需要救治時不得進入門診室和手術室;電梯在凌晨4點至6點不允許使用;上台階踩到第十三級台階時立馬原地後退,當次夜班不允許再次踏上樓梯等等奇怪的規則,簡直遍地雷區。
但這都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
“夜班之神,求求你顯靈保佑,信女願每夜上香供奉,貢品管夠,至少在裴大回來之前別再那啥了……”
護士蘇婉整個人猥瑣地蹲在一樓大門的角落裡,衝著那個不起眼的牌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然後虔誠地在牌位擺放了三個蘋果。
晏綏站在她身後看著,後知後覺地想起了這個各大醫院值夜班的傳統習俗。
然後他被蘇婉強硬地塞了個蘋果,被指揮著也要上前拜一拜。
晏綏聽話地給這位“夜班之神”虔誠上供,認真地拜了三拜後,忍不住仰頭,略顯期盼地問道:“這樣就結束了?夜班之神真的能顯靈保佑嗎?”
他從下往上仰頭看來時,琥珀色的大眼睛瞪得又圓又亮。
蘇婉不為所動,冷酷道:“想吃蘋果自己去塑料袋拿,別動夜班之神的歪心思。”
晏綏老實地低下腦袋:“好的。”
連著吃了好幾天的泡麵,終於吃到新鮮水果,晏綏隻覺得這顆普普通通的蘋果都是仙果。
蘋果啃完,丟掉果核再洗乾淨手,整座急診大樓裡依舊靜悄悄的,只有晏綏和蘇婉兩個活人。
寂靜的急診大廳裡蔓延開淡淡的尷尬氛圍。
片刻後,蘇婉咳了一聲,沒話找話地說:“急診科的守則好好背,盡快背熟它。”
晏綏回答:“已經全部背下來了。”
蘇婉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問道:“那你知道守則裡最重要的是哪一條嗎?”
晏綏雙眼一亮:“當然是最高守則的第一條,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地治病救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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