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這個。”
“什麽?送出去的賄賂哪有退回來的道——”
話音驟停,雷格巴眼睛一點點瞪大,他舉起樹枝,反覆翻看了好幾遍,又扭過頭,上上下下掃視他,眼神赤.裸得就像要把人扒光。艾格已經預感到那不是什麽好話,威脅的目光堵不住他飛快的嘴。
“老話講得不錯,喝多了是借口,鬼混才是目的。三杯倒的菜鳥?我們都看錯你了”他嘖嘖兩聲,“酒精真是絕妙的助興劑,對嗎?昨天晚上——”
“停。”艾格打斷他,“所以,相比昨晚,它有變化。”
如果這截樹枝一開始的顏色在印象裡足夠清楚,他鐵定不會向大腦長歪的異域人尋求確認。
結論已經有了。
“變化?幫幫忙吧,你知道我要花多長時間、用掉多少昂貴的催.情香料,才能讓它鮮豔成這樣嗎?你得告訴我昨晚那人是誰——上船這麽久,我竟然從來沒有發現過,船上還有這種程度的……”來回踱了兩步,他瞪著這截樹枝,“這種程度的……縱欲之徒!”
第50章
已經到了輪船蘇醒的時候, 船醫室卻聚集了所有沉默。
雷格巴從對面陷入沉思的神態裡察覺到了這沉默的微妙。
有個畫面微微一閃,憑空躍然於腦海,是今早宿醉之人從船頭裡屋慢騰騰走出來的一幕, 半乾的紅發, 還沒扣全的襯衫領,以及旁邊始終跟隨的, 一雙隱晦又幽深的灰眼睛。
腦子裡的風暴開始電閃雷鳴, “……不會吧。”他喉嚨發乾道, “難道你昨晚……一直在船頭那間、那間人魚的艙室?”
艾格就在此時抬眼看他,四目相對,持續的沉默令答案不言而喻。
巫師不懂,為什麽當事人的眼神這麽坦然,沒人能在那坦然到有些無辜的臉蛋上找到半點不堪與震動,就好像這已經發生了不止一次。他幾乎被這鎮定感染了,收起詫異嘴臉, 仔細想想, 他從森林到海上, 浸淫聲色那麽多年, 什麽場面沒見過……
“見鬼!這事兒我還真沒見過!那又不是樹精?人魚!瞧瞧你——瞧瞧你們做了什麽?”
艾格因他的大嗓門下意識扭頭去看窗外海面。
老實說, 現在的巫師讓他想到慣會小題大作、繼而要開始囉嗦的巴耐醫生,就好像真的有什麽壞事發生了一樣。
他開始不耐煩了:“夠了, 這沒什麽。”還是那句,喝醉了能做什麽?敲門——大概是敲了,進屋,聊天, 然後睡覺,睡沉沉的覺, 拋開這根樹枝的變色不談,至少昨晚再尋常不過。
“聽聽你說的什麽話?”雷格巴更詫異了。
“……”艾格準備下樓了,這個點的底艙應該能有個角落讓他自己靜靜待會兒,也許就不該向異域人掏出那截樹枝。
“那可是獸類,艾格。”邁出去的步子被喊住,雷格巴語氣不乏嚴肅,“不管它們長得多像人類,獸類沒有道德,沒有人性,餓了會狩獵,發.情了就要交.配,一舉一動都由低級欲望驅使——”
“——並且懂人話,耳朵夠靈,行了,動物專家。”艾格打斷他,“就算隔著船,你確定他在海裡聽不到嗎”
雷格巴聞言呆住了,有一瞬表情是扭曲的。
他跑到窗邊探向大海後,才略微松了口氣:“少來嚇唬我……他沒什麽反應,這麽遠呢,應該聽不到?鐵定聽不到。”
那抹黑尾依舊泊在那裡,屬於人類的半身則露在水上,遠遠地乍一看去,蒼白如同一具海面浮屍。
依舊無法揣測那動物的舉動,巫師注目片刻,暗想他大概在拿眼睛給那顆檸檬雕花,但舒展的肩膀和尾巴幾乎能讓人感到那股放松愉悅。
“……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小心觀察了幾眼,雷格巴收回視線,掩上半扇窗,“話說回來,也不知道這條人魚還有沒有詛咒和祝福的能力……我知道解除樹精詛咒的奧秘可能在樹精的頭髮上,那麽,人魚的詛咒呢?”
“機會難得。”他不由建議,“瞧你們手拉手哥倆好的樣子,不如你去問問他,看看能不能讓他幫幫忙,解決你身上的詛咒?”
自認為十分關鍵的話題半天沒收獲回應,巫師回頭,見到門邊的人似乎完全沒聽到他在說什麽,此刻正抱手站在門口,一隻靴子踩在門框,那是一個被中斷的出門姿勢。
“……怎麽了?你在看什麽?”
腳步聲就在此時由遠及近,近得直逼樓下,巫師聞聲望去,頓時,他也消失了聲音。
白日晴風中,伊登幾乎是被一隊士兵架上來的。
“艾格,他們……這些人在找你。”雙手被製在背後,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茫然,“……發生了什麽?”
十幾個鐵甲黑袍的人依次止步於這塊甲板,森然有序,個個都不是潘多拉號的常見臉孔。
潘多拉號的船長卻從這陌生隊伍的尾端走了出來。
“什麽都沒有發生,放寬心,幾位。”安撫之言由慢騰騰的語調道來,卻因虛弱而缺乏說服力,他朝黑袍士兵擺了擺手,伊登的雙手很快被松開,“是我們的老醫生——他鄉遇故人,即便是在歡聲不斷的海港集市,也算是一等一的好事了,不是嗎?”
他的目光滑過了茫然的棕發青年和警惕的異域人,迎著陽光眯起眼睛,定格於高處紅發碧眼的身影上。
“雖然那位故人似乎太過熱情又急著敘舊,還沒等老人做好登船做客的準備,就已經把他請去了另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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