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征明一聽也愧疚起來。
是啊,好不容易回一趟家,怎麽能兩手空空,什麽禮物都沒帶。
他連忙解釋道:“媽,我是臨時起意,回來得太匆忙了,一路忘記了。”
老大爺也上下其手,去翻徐征明的外套口袋,翻出一個錢包。老人神色欣喜迫不及待地打開,隨後,他準備眉開眼笑的面孔,在見到乾癟的錢包翻出兩張紅色的票後,瞬間耷拉下去,也跟著大罵:“沒用啊,出去打工那麽多年,錢包裡就這點錢?”
兩位老人渾然忘記了,自己常年騷擾工廠的老板,讓徐征明每個月工資的三分之二都打到他們卡上。
徐征明僅有微薄的收入,養活自己已經足夠勉強。平時為了攢錢,都是偷偷攢紙殼箱拉去變賣,怎麽可能像變魔術一般輕易變出錢財。
徐父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熟練地把兩張紅色抄進兜裡,如雁過拔毛,連裡面用來坐公交的幾枚鋼鏰兒也沒留下。
“進來吧,把鞋脫了。你媽還沒拖地呢。”
志願者們人高馬大,兩名穿便衣的刑警站在樓道裡,兩位老人沒有發現。他們搜刮了徐征明一通後,才板著臉,讓開一個身位。
志願者們滿腦子恍惚地進去了。
隨後他們見到,徐征明的改變。
在外面抬頭挺胸的年輕人,回到家就卑躬屈膝,十分熟練地去廚房拉起掃把,仿佛長期培養出來的條件反射一般。徐父徐母也熟練地指使他:“廚房沒拖呢,先去廚房。”
哪有好久不見的孩子一回來,就讓對方打掃衛生的啊!?
志願者看不下去了,客廳裡坐著的年輕女子和她父親心下也感到奇怪。他們臉色僵硬,微笑著打圓場:“親家母,屋子裡很乾淨了,沒必要打掃衛生,大家都是客人,讓小夥子們坐下來吧。”
主人家在一旁忙碌,而他們在一邊坐著喝茶,這算什麽事啊,總感到如坐針氈。
“念念不忘,你的房間在哪裡?”
徐征明連忙直起腰,“我的房間啊……”
他攥緊掃把尖,臉色漲紅了,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他是被徐父徐母收養的,他總不能跟外人說,這個家就兩室一廳,一間屬於徐父徐母,一間屬於他成年的弟弟,他沒有屬於自己的房間。
他一般都是裹著條毯子,在客廳沙發睡或者去陽台睡。
還好雲省的這座小城,氣候常年四季如春,哪怕曾有幾年寒潮來襲,溫度下了十度,日子也不難捱。這麽多年下來,徐征明早已經習慣了。
這也是他舍不得辭掉工廠工作的原因,工廠裡的每一個員工,都能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單獨宿舍。即使這個宿舍狹小逼仄,每一個員工都在抱怨。可到底是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徐征明十分貪戀這種滋味。
這其中種種,他不好對外人道來,只能含糊其辭,搪塞過去。
徐父徐母倒是冷漠道:“他的東西隨便放地上就行了。”
“沒用的東西,去深市打工那麽多年了,才掙那麽點錢,你弟弟最近要結婚了,你不知道嗎,你這點錢給你弟弟修廁所都不夠!”
呼之即來,非打即罵,就是他們對徐征明的態度。
年輕女子正是要與徐家小兒子結親的對象。見徐征明在做家務,女子臉上表情十分怪異,嘴唇張合了幾次,有點想阻止,畢竟徐征明是她名義上的大哥,她該對徐征明表示愛戴尊重。
偏偏她跟徐家小兒子還處在訂親階段,今天兩家坐下來正是為了商量訂婚事宜,她身份還不夠有分量,不知道該如何為徐征明說話。
善良的女子,單純為大哥的待遇感到難受。
女子的父親倒是適應良好,他想到了以後,拍了拍女兒的手背,“你難受什麽,大哥做了家務,你們小兩口就不用做了。更甚者,你們小兩口以後遇到什麽困難了,大哥出錢出力,這不是好事嗎?”
精明如中年男子,一眼就看出,徐征明這個大哥完全是徐家的奴仆。沒辦法,這年頭養育之恩重若泰山,輕易無法擺脫。
女子哪裡能接受這種事。
她性格獨立,想也不想就反駁道:“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不需要建立在別人的犧牲奉獻上。”
什麽大哥出錢出力,徐家小兒子自己是沒手沒腳嗎,要靠兄弟養活?
旁人看不下去,徐征明反而替父母說話道:“我不是徐家的親生子,我是六歲那年被徐家收養的,他們當年給我一口飯吃,讓我活下來,我已經很感激了。”
徐父徐母重新在沙發坐下,聽了這話冷冷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
徐征明手腳麻利地掃了一塊地,在這時,江雪律終於看不下去了,他伸出一隻手,抓住了掃把的把柄,阻止了徐征明掃地的動作。
年輕人清越的聲音響起:“別幹了。”隱隱還透著一股怒意。
以為treasure也是看不下去的一員,徐征明笑道:“很快的,你們先坐。”
江雪律輕輕歎了一口氣,霸道地握住掃把柄,不讓徐征明有寸步移動的分毫。
眾人可以看到,年輕人那雙五指修長的手,死死抓著掃把柄,因為用力,細細青筋浮在白皙手背,仿佛他如果選擇松開,是讓渡了什麽權利一般,極其堅定。
徐征明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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