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路乘也道,他臉上同樣未現懼色,卻較之商硯書的平淡更多了一絲對後續發展的好奇,猶如聽故事一般。
“然後,大家自然是反應過來這是邪祟所為了,縣令立即上報了府城,只是府城那邊也不知是出了什麽事情,快一個月了,也未派人處理。”王富說,“富商死後,縣令便讓大家夜間鎖緊門窗,無事不要出門,還請了方員外畫符驅邪,但命案還是頻頻發生……”
“方員外?”商硯書打斷了一下。
“奧,忘了跟仙師講,方員外名叫方道文,八年前來到我們縣,購置了一片土地靠放租生活,他以前修習過仙法,會些驅邪之術,所以大家也叫他方道長,只是他能力有限,那邪祟並不懼他畫的符籙,依然猖獗作案。”王富說。
“修習過仙法?哪家哪派?既然是有仙緣之人,為何不繼續追尋大道,反倒跑到這縣裡做了個員外?”商硯書饒有興味。
“這……我也不知。”王富抱歉道,“我未曾跟方員外打過交道,只是聽人說起過。”
商硯書於是換了個問題:“那這位方員外為人如何?”
“樂善好施,是我們縣有名的大好人!”王富立刻道,“方員外家的地收的租子一向是最低的,而且趕上災年還會減租,開設免費的粥棚給窮苦人家分發食物,他還時常幫人做法超度,無論死者是權貴,還是乞丐,都一視同仁,從不收費,這回縣裡被邪祟害死的人,就都是由方員外超度的。”
“對了,他還有一位妻子,夫妻二人非常恩愛,只可惜多年未有子嗣,聽說七年前方夫人懷過一個,但不小心流產了,之後就再沒懷過。”王富語氣惋惜,像是在為這位大好人的遭遇不平,隨即又想起自己的妻兒,不由又露出些許慶幸,慶幸他的妻子生產孕育時平安無事,此刻也被自己安置在了老家,不至於卷進這邪祟之禍。
王富又講了講案件的其他一些情況,一路半個多時辰下來,已經能遙遙地看到平安縣的城門,在勒馬停車,牽著馬韁步行進城時,王富忍不住問道:“仙師,您看這邪祟一事……能解決嗎?”
這不光關系到性命安危,還關系到他的生計,邪祟頻頻作祟,就像他將妻兒送回老家一樣,能跑的百姓都跑了,城中比之一個月前,已經冷清了許多,外地的客商聽聞此地事件,紛紛繞路而行,進城的寥寥無幾,若是再這樣下去,百業凋零,他那個鋪子也只能關門大吉了。
“放心吧。”商硯書還沒說話,路乘就先開口打包票道,“有我師父在,什麽邪祟都不在話下!”
他說著還無比自信地挺起了胸膛。
商硯書眉梢一動,他至今未曾在路乘面前真正出過手,也不知路乘對他實力的自信到底從何而來,不過……倒也沒錯。
“不必憂心。”商硯書解下腰間的玉簫在手中玩味地轉過一圈,輕笑著應和。
一行人下了馬車,隨著人流徐徐進城。
王富本來想直接領著二人去見縣令,但剛進城沒多久,便見街上的行人神色匆忙,隱約還可見驚慌之相,像是出了什麽事情,找了個相熟的人一問,才知是城中昨夜又出了命案,屍體剛剛被發現,就在東巷那邊。
得了商硯書示意後,王富便帶著兩人轉道先去了東巷,遠遠地就看到一大群人圍在那邊,邪祟雖然可怖,但現在是白天,周圍還那麽多人,於是八卦心暫時壓倒了畏懼,不少人圍聚在屍體旁,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讓一讓!讓一讓!”王富把馬車停在一旁,撥開人群喊道,“我請了仙師來驅邪!大夥給仙師讓個路!”
在他喊話的同時,人群對面同樣響起了喊話聲:“讓讓!讓讓!兩位仙長要看看死者,別擋道!”
兩邊人群下意識地朝兩側散開,路乘和商硯書便和對面的兩人一下看了個對眼。
那兩人都是少年模樣,看著跟路乘一般大,身穿款式一致的月白長袍,頭戴一頂嵌玉銀冠,腰間束著玄色寬邊錦帶,錦帶和衣服的袍角處各自繡著複雜的圖樣,古樸莊重,隱隱還透著股肅殺之氣,像是古劍上的銘文。
他們同時也各自身負一柄長劍,以劍帶斜跨系於身後,在路乘和商硯書打量他們時,他們也在觀察對方。
商硯書那一身裝扮無論是造型還是配色都跟他們的分外相似,隻除了衣服上的紋樣不同,而路乘,他們兩人穿的是同門同款服裝,路乘跟商硯書穿的同樣也是同款,商硯書雖然時常被路乘氣得牙癢,在吃穿等一系列涉及到銀錢的事物上卻從來沒苛待過,自己做一套衣服,便也給路乘做一套相同的,既是為了省事,也是為了統一,雖然只有兩人,但他們確實是一個門派,理當穿同款,而且出於某種緣由,商硯書在做衣服時選的款式全方位參考借鑒,或者說抄襲了某知名大派,於是,兩組人八目相對時,便都覺得對方的打扮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
過了片刻,又一同回過味來,原來是撞衫。
俗話說,撞衫不可怕……幾人立即打量起對方的臉孔,那兩名少年生得也是很標志的,劍眉星目,俊朗非常,但架不住對比的是商硯書和路乘,兩名少年的俊朗尚屬凡人之列,商硯書卻已經蕭疏軒舉,湛然若神,而路乘,他幼時五官便已顯出粉雕玉琢的精致,這些年漸漸長開,鴉羽似的長眉下,眸光燦若星辰,雖仍有幾分稚氣,卻也是豐神俊秀,舉世無雙,而且跟商硯書那種裝出來的飄逸出塵不同,他身上有一種真徹的空靈感,猶如深林中的鹿,懵懂乾淨,皎潔似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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