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硯書隻當路乘是在拿他當幌子遮掩,沒有拆穿,笑眯眯地喚道:“愛徒~”
路乘聞聲回頭,一見著商硯書,立刻就如見到大馬的小馬一樣,歡快地朝對方跑去。
“師父——”他一把撲跳到商硯書身上,商硯書穩穩地將其接住,單手抱穩,又空出一隻手來捏捏路乘的臉頰,像是在捏一個無比有趣的玩具。
“你去哪兒了?”路乘難得對商硯書表現出了一絲不滿責怪,他一邊摟緊對方的脖頸,一邊倒著耳朵責問。
“為師……”商硯書眼珠一轉,就隨口編出一套說辭,“方道文就是操縱邪祟的幕後黑手,他欲對我下手,卻未能得逞,反被邪祟反噬吞噬,我雖逃過一劫,卻也中了他下於茶中的陰毒,一時靈力凝滯,無力對敵,便暫時逃出躲避,待到運功將陰毒化解後,方才匆匆趕回,卻不想,你們已經將其解決了。”
他這個說辭可謂是相當完美,甚至證物都很齊全,那下了陰毒的茶水正在書房中,郭朝陽杜子衡聽了都並未懷疑,唯獨路乘覺得有些不對,他方才明明感覺到商硯書的氣息就在不遠處,可對方卻是直到此刻才過來,但他也沒有多想,反正他哥哥做什麽總有他的理由,路乘懷疑誰都不會懷疑對方。
“那你有沒有事?”路乘從商硯書身上下來,擔心地摸摸對方的腹部,“陰毒完全化解了嗎?”
“當然,小小毒素如何奈何得了為師?”商硯書道。
路乘一想也是,畢竟他哥哥那麽厲害,當即放下心來。
“總算是結束了。”郭朝陽一屁股坐到地上,也不顧及形象,四肢攤開,便往地上一躺,突然又有些不放心,半撐起身體,抬頭問杜子衡說,“你這回沒有什麽奇怪感覺了吧?”
“沒了。”杜子衡同樣坐下來,這一番惡戰下來,兩人都累得夠嗆,雖然還有些事情沒弄清楚,但此刻卻是除了休息,什麽都不想做了。
路乘抱著商硯書的胳膊,沒骨頭一樣掛靠在對方身上,他也好累。
商硯書心情頗好地盤膝坐下,將路乘攬入懷中,讓其靠著自己休息。
四人都不說話,也不回有柔軟臥榻的房間,隻以一種無言的默契坐在這院中,仰望著陰氣消散後,澄澈空淨的夜空。
星辰瑩瑩閃爍,細碎的光點匯聚成光帶,在浩大天幕上緩緩移轉,便如一條橫跨了億萬光陰,見證了無數星隕寂滅的銀色長河,以其亙古不變的光輝,溫柔地拂過黑暗人世中一切的瘡痍與劫難。
一夜的休整後,在通知縣衙,進行善後工作的同時,郭朝陽杜子衡也漸漸想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方道文確實是天資有限,難以突破金丹,但他卻不像他說的那樣豁達,反倒為了突破不擇手段,竟生出了豢養邪祟,再以其煉丹的邪惡心思。
而他豢養邪祟的手段,便是如兩人先前推想的那樣,選中近似至陰之體卻獨獨差了些時辰的方夫人,以其八年前流產的親子骸骨為胚,煉化為邪祟的雛形幼體,如此再將其放回母體養育便不會遭遇排斥,畢竟它與方夫人本為一體,血脈相連。
隨後方道文再以為城中死者免費超度的名義收集魂魄,混雜著自己調製的藥草一起,煉製為丹,借口為夫人調理身體延年益壽,誘騙其服下,可憐方夫人滿心以為自己夫君對自己如何情意深重,卻未想到那張道貌岸然的人皮下,是怎樣醜陋惡毒的心腸,方夫人的親子,又何嘗不是方道文的親子,可是在他看來,那尚未成型的胚胎,大抵只是一味能助他突破金丹的美妙補藥罷了。
因為並非真正的至陰之體,方夫人在體內邪祟生長壯大的同時,也漸漸被陰氣蠶食成一具活屍,雖看似與常人無異,仍然能像往常一般開口說話,坐臥行走,卻不過是如剝皮後仍會抽動的蛙類一般,身體慣性僵硬的反射罷了。
八年中,方道文一直將此事隱瞞得很好,以濃重香粉掩蓋屍臭,在下人面前也做出恩愛和美的樣子,收集的魂魄養料也都是正常的死者,並非他動手加害,因此從未惹人懷疑,只是隨著邪祟日益成長,在他即將大功告成前的這段日子,邪祟便漸漸有些不受控,死者魂魄已經難以滿足其胃口,為了避免被饑渴難耐的邪祟所傷,他隻好放其去城中覓食,如此便有了邪祟害人案。
他運氣很好,負責此方治安的玄武城忙於他事,暫時無暇管這偏遠縣城的邪祟小事,倒也省得他費功夫帶方夫人離開,另尋他地喂養,但他運氣同時也很不好,因為玄武城雖然沒來人,卻意外來了另外兩撥人,若這四人只有表面上那麽點修為也就罷了,承天劍宗的劍修雖厲害,但郭朝陽杜子衡兩人到底只有築基大圓滿修為,方道文豢養的邪祟卻是金丹,各個擊破的話,這四人還能成為不錯的養料,說不定能助他除突破金丹之外,順勢再衝擊一下元嬰呢。
結果他第一次動手就吃了大虧,他只知道郭朝陽杜子衡兩人是承天劍宗弟子,卻未想到這兩人的師父來頭這樣大,身上竟有化神期修士的劍符護身,他自知是奈何他們不得,便演了一出戲想騙他們離開,哪料他出門做戲之際,家中為煉丹準備的靈草卻被至今尚不知名的竊賊趁虛而入,一窩端掉,於是不得不鋌而走險,對金丹期的商硯書出手,卻不想商硯書也沒有那麽好對付,在中了陰毒的情況下竟還能意外反擊,反叫他被邪祟反噬吞吃,便有了郭朝陽杜子衡趕回方府時所見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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