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今朝顯然是暗中潛入,而非光明正大地以城主身份到來,他悄聲來到獄門前,神色不複路乘平日所見的儒雅隨和,他目光冰冷,居高臨下地看著獄中被囚的魔修,便如看著一群將死之物。
他手中亮起法術的靈光,殺意濃烈到穿過時間與空間,直逼到路乘眼前。
魔修們被囚多日,全身靈力都被枷具壓製,自然是反抗不得的,而且顧今朝本就是化神期,殺一群金丹期的魔修,也不過是抬掌一下的小事,但在他得手前,黑暗另一側,突然又傳來聲響。
“這回,你還不認嗎?”蘇寒雲從黑暗中走出,冷冷地看著顧今朝,便如路乘初到城主府那日,他徑直闖入顧今朝的別院,看著顧今朝的眼神也是如此冰冷含怒。
顧今朝動作頓住,臉上現出些許愕然,他隨即反應過來:“你在詐我?”
什麽找到了解開魔修咒術的方法,根本就是說給他聽的,今夜這獄中恰好無人的空檔,也是為他準備的。
“你怎可做出這等事?!”蘇寒雲怒聲質問,神情是路乘從未見過的憤怒失態。
“我做什麽了?!”顧今朝一副莫名的無辜狀,“我不過是想進來看看審訊的進展,你總是攔著不讓我見……”
“夠了!”蘇寒雲直接打斷,路乘這樣對顧今朝不熟悉的人或許會被他的神態欺騙,但他跟顧今朝相處何其久?對方撒謊與否,他再清楚不過了。
“在我身邊安插眼線的是誰,搶先一步向魔修傳信的是誰,暗中截殺那幾人的是誰,你真當我是個傻子,什麽都查不到嗎?!”蘇寒雲憤怒到胸口不斷起伏,他恨聲道,“顧今朝,你今日再說一句謊話,你我就此恩斷義絕,死生不複相見!”
像蘇寒雲了解他那樣,顧今朝同樣了解對方,因而他也十分清楚,此刻蘇寒雲是認真的,這般狠絕的斷情之事,顧今朝做不來,蘇寒雲卻可以,就像幾十年前,他受了七十二道雷火鞭的那天,蘇寒雲也是這樣離他而去,頭也不回。
顧今朝沉默下來,片刻後,又低低開口:“我也是為了你啊……”
“與魔修勾結,致使城中地動不斷,百姓死傷數人,你說是為了我?!”蘇寒雲愈加憤怒。
“我也不想的!”顧今朝急忙辯解,“抽取忘川生氣勢必會造成冥河地眼的震蕩,我已經努力控制在微小的范圍了,否則何至於拖延上那麽許多日!”
“抽取忘川生氣……”蘇寒雲看著他,像看一個瘋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忘川河確實有自我修補的能力,但抽取其中生氣仍然是危險無比的事,凡人根本無法界量忘川河承載的極限在哪裡,稍有不慎,都是輪回秩序的徹底崩塌,那將是導致整個玄武城覆滅的大災劫。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顧今朝用力吼道,下一刻,他又好像無比疲憊,聲音甚至帶上了些許哽咽,“可我沒有其他辦法了……”
“寒雲……”他看著蘇寒雲,雙目含淚,“沒有其他辦法能救你了……我找不到了……”
像是被這句話中的哀痛與絕望所觸,蘇寒雲臉上的憤怒慢慢消失,他陷入長久的沉默。
“你還做了什麽?”他疲憊地問。
“沒有了!”顧今朝仿佛窺見了機會,立刻答道,“我只是想為你治傷,除卻讓魔修幫我抽取忘川生氣,我什麽都沒有做!”
蘇寒雲卻不信,道:“魔修怎麽可能無所圖謀?你用了什麽跟他們做交換?”
“不過是幾件天階的法器,給他們就給他們吧。”顧今朝一副輕松的口吻,天階法器確實昂貴,但終歸是死物而已。
“你信嗎?”蘇寒雲看著他。
“我……”顧今朝愣了下,正要若無其事地作答,蘇寒雲卻又突然喚道:“顧今朝。”
他念著他的名字,猶如在提醒什麽一般。
顧今朝已經到嘴邊的話霎時頓住,他避開蘇寒雲的視線,重新開口說:“要抽取忘川生氣除卻在全城布置規模巨大的能打破兩界界限的法陣,還勢必需要控制住神獸玄武。”
玄武守護地眼,而抽取忘川生氣會造成地眼的震蕩,玄武自然不會允許。
“我不知道蕭放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但整件事,包括抽取忘川生氣的主意,和控制玄武的辦法,都是他主動找上我提出來的。”顧今朝道,“我猜他真正的目的跟玄武有關,也跟地眼有關,他似乎想要在這裡做某種實驗,從中得到某些力量。”
顧今朝說完,又緊接著道:“但我一直也在提防他!我時刻在關注地眼處的變化,寒雲,我只是想救你,又怎麽會任由他破壞玄武城呢?若是情勢失控,我會立即阻止他!”
他說得信誓旦旦,蘇寒雲卻隻用一種複雜難辨的眼神看著他:“如何算失控?城中有人因地動而死,因你而死,這些都無足輕重,是嗎?”
“我自會補償他們的親眷!”顧今朝道,“而且你當年救了半城的人,若沒有你,他們本也活不到現在!”
他上前幾步,拉住蘇寒雲的手,溫聲道:“不會有問題的,等再過幾日,大陣抽取的生氣便已足夠,我可以以此煉製丹藥,助你恢復,魔修屆時也會離開玄武城。”
“然後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像以前那樣,無病無痛地度過一個又一個百年,不好嗎?”他描繪著暢想中的願景,眼中閃動美好又期冀的光亮,輕輕攬著蘇寒雲,將其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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