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裴九徵一陣訝然,又微微蹙起眉頭,“誰欺負你了?”
路乘搖頭,也不說話,就把腦袋一個勁往裴九徵懷裡拱。
裴九徵心中不解,但還是配合地摸摸小馬腦袋,一下一下地順著其背脊上的毛發。
對面的閆柏濤看得一陣奇異,裴九徵養了匹馬當靈寵的事他也有所耳聞,卻是沒想到竟是如此寵愛,裴九徵此刻輕撫著小馬的溫柔神色,跟平素的冷淡簡直判若兩人。
“就這樣定罷,我們明日便啟程,閆掌門,陣法的事勞煩你去準備了。”裴九徵道。
閆柏濤還在看馬,回神後連忙應道:“好,我這就叫人去準備。”
說完,便自覺地起身離開,將房間留給裴九徵和他的這匹愛馬。
在裴九徵一下又一下地輕柔安撫中,路乘驚慌的心緒慢慢平複下來,但他仍然賴在哥哥身邊不走,也不管裴九徵還有沒有其他事要忙。
裴九徵也由著他,叫來弟子,交代他們前去準備明日的行程事宜,自己則一直坐在屋中陪伴著路乘,直到傍晚,前去縣衙外的客棧安頓過夜時,他方才帶著路乘一起離開。
安陽縣的縣衙著實不大,碧海閣的人都是勉強塞下,實在無法再加個劍宗了,因而碧海閣特地為劍宗一眾人等在本地的客棧預留了房間。
也幸虧他們有預留,否則依安陽縣現在這八方雲集一房難求的熱鬧程度,他們劍宗大概要全員露宿街頭了。
只是,雖說碧海閣有準備,卻也隻勉強準備出了四間房,就這還是跟一些散客商議,以靈石補償拜托他們與旁人合住將房間空出來的結果,四間房中裴九徵自然是要單獨住一間的,剩下三間住盧新洲等人,擠一擠倒是也夠住。
然而,碧海閣的人還是忘了一件事,鄒士傑帶眾人到客棧安頓分配房間時,盧新洲問:“那小馬師叔呢?”
“小馬師叔……?”鄒士傑看向裴九徵身旁的那匹小白馬,心道“小馬師叔”是個外號嗎?好奇怪。
他一點都沒把這個“小馬師叔”跟常規意義上的“師叔”聯系到一起,隻理所當然道:“住馬棚就可以了,客棧後面有。”
聞言,路乘的耳朵立刻往兩側一撇,盧新洲等人也立刻一陣緊張,相處一個多月,幾乎所有清霄峰的弟子都掌握了一個本領,那就是憑借小馬的耳朵來判斷小馬師叔此刻的危險性,立起時代表小馬師叔現在心情不錯,倒下就要小心了,而像現在這樣往兩側撇的,則代表很快就有人要乘風飛翔。
“那是我們尊敬的小馬師叔!是師尊的弟弟,怎麽能住馬棚呢!必須要住最好的上房!”盧新洲一邊說話一邊衝鄒士傑瘋狂使眼色。
鄒士傑半點沒接收到盧新洲的好意,隻一臉“把一匹馬當師叔?不懂你們劍宗但選擇尊重”的複雜神色。
“……我去想想辦法吧。”鄒士傑前去跟客棧老板協商,盧新洲也前去幫著一起協調,弟子們的住宿由他們來想辦法,裴九徵則帶著路乘先回房休息。
這要是往常,鄒士傑剛剛那樣把路乘安排到馬棚,他可能已經不高興地踢過去了,但因為白天遇見了商硯書,雖然對方現在走了,卻還在安陽縣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無意再碰上,因而路乘決定低調做事,小心做馬,表現得無比乖巧安順,與之前在清霄峰上耀武揚威的惡馬判若兩馬。
他乖乖跟著哥哥回到房中,窩在哥哥懷裡賴到深夜,等到賴無可賴,裴九徵必須要入定休息為明天要做的事養精蓄銳後,他方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但走到門口,他突然又想起什麽,走回來,從圍巾裡掏出一塊洗澡布,讓哥哥幫他擦擦毛毛,還有四蹄,把自己擦成一匹白白亮亮的乾淨小馬後,他又叼出一個一起帶來的睡帽,讓裴九徵幫他戴好。
然後他才走回裴九徵的隔壁房間,在客棧的床榻上側躺好,用嘴叼著把儲物袋裡裝著的他的專用小被子鋪展開,給自己裹緊,如此一番繁瑣步驟,路乘才戴著睡帽,優雅又精致地枕在枕頭上,安靜入睡了。
子時三刻。
“吱呀”一聲,寂靜的深夜中,一道門窗被推開的輕響突兀響起,一抹黑影從路乘房間的窗中翻入,他悄無聲息地來到屋中,又悄無聲息地走至床邊,俯身看著熟睡的小馬。
黑暗中,男人臉上似乎露出了一抹笑容,像是安靜蟄伏,緩緩遊至獵物身邊的斑斕毒蛇,危險也豔麗,冰冷也血熱,而在這興奮的神情中,似乎還隱隱夾雜有幾分不可言說的欲念。
在深夜翻窗而入,站在別人床頭露出這種笑容的行為已經足夠變態,而他做這些的對象是一匹小白馬時,則更是變態得無以複加。
然而,路乘對這些一無所覺,他睡得非常香甜,甚至有人掀開他睡前裹好的小被子,躺到他身側時,他都沒有反應。
直到,一雙手摸上他胸口的毛毛,香甜睡夢中同步生成一副被蟒蛇五花大綁,緊緊鎖住的噩夢場景,路乘才在那有些喘不過氣的緊迫束縛感中醒來。
一睜眼,他便覺有些不對,低頭看到胸前那雙緊緊抱著他的手,以及感覺到背脊上緊貼著胸膛熱度後,他的身體一下變得無比僵硬,而似乎是察覺到他的醒來,那深夜突然出現在他床上的男人抬起一根手指,在他耳邊輕輕“噓”了一聲。
雖然只有一聲,但路乘還是立刻從這熟悉音色上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霎時間,冷汗混雜著驚恐,在他內心猶如泛濫奔騰的大河,轟然著將他僅有的鎮定衝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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