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朝陽點頭後,杜子衡還想要再來一個例子證實他的推想,便又問旁側的商硯書:“商前輩夢到了什麽?”
“唔……”商硯書看了眼身前的小馬,沒有直言,只是笑笑道,“倒也確實是我當下最為想要之事。”
嗯?路乘聯想到早上商硯書醒來後的舉動,突然一陣警覺。
“那就是了。”杜子衡走上前,去將自己的發現告訴盧新洲。
盧新洲同樣從其他人的夢境和自己的經歷裡總結出了這個結論,他皺著眉分析:“我們昨夜所有人全都莫名其妙地睡去,且都做了一個代表心中最為渴望之事的美夢,而這一切異狀,都發生在我們昨日見到那隻麒麟之後。”
他雖只是陳述,言辭排列間,卻也將懷疑的矛頭直指向對方。
立刻就有人反駁:“關麒麟什麽事?那可是聖獸!”
“到底是不是聖獸都還說不準。”盧新洲昨日也跟眾人一樣對麒麟的身份深信不疑,但此刻卻是疑竇叢生。
“這隻瀛洲島上的麒麟在外貌上跟百年前那隻一般無二,但其他地方,卻是多有不同。”盧新洲例舉出他們來時路上討論過的那些疑點,又道,“而且之前那些據稱見過麒麟的人,也都是回去睡了一覺,隨即便治好了傷痛,他們到底有沒有做夢,發生在他們身上的奇怪狀況又跟夢境有沒有聯系,這一切都很值得懷疑。”
“那也說明不了什麽,就算我們做的夢是因為那隻麒麟,但那也是美夢,沒什麽壞處,我感覺睡了一覺後,筋骨都松快了很多呢!”
“我也是!我還感覺靈力在經脈中運轉的更流暢了,這狀態跟泡了靈泉一樣舒爽!”
“就是美夢才要警覺!”盧新洲斥道,“噩夢讓人恐懼警惕,美夢卻讓人不自覺沉淪,今夜再休息時所有人輪班站崗,務必保證無人再入睡!”
眾人口上皆都應是,很多心裡卻是不以為意,畢竟麒麟怎麽會有問題呢?他給人的感覺那樣聖潔美好,那代表著光音天經的光符那樣溫暖明亮,他怎麽會是壞的東西呢?
交代完了事情,盧新洲讓眾人去準備出發,雖然現在他對那隻麒麟的身份充滿懷疑,但卻也不打算停止搜尋,當然,他也會提高警惕,除了提醒眾人,盧新洲也走到旁側,用傳訊法器將他們這邊的情況告知鄒士傑那邊,讓他們在搜尋麒麟的過程中務必要小心,即便碰見對方,也不要貿然接近。
眾人各自準備時,商硯書也在一旁給路乘喂靈草當早飯,路乘從他手中叼走靈草,柔軟的嘴唇無意蹭過掌心時,他冷不丁問道:“你昨夜夢到了什麽?”
路乘的動作霎時一僵,一雙濕漉漉的黑眸朝上抬了抬,又立刻低下,露出些許眼白,鬼祟躲閃得猶如做了壞事的小狗。
“夢到我了嗎?”商硯書以一個略有些強製的力道把路乘的腦袋捧起,微笑著道,“你不會夢到別人的,對吧?”
不光沒夢到你,夢裡還全都是別人呢。路乘的視線不能往下移,就努力往側邊移,反正就是不敢跟商硯書對視。
商硯書笑容愈發和藹,手指愈發用力,路乘內心的冷汗也隨之越流越多,正在危險的僵持時,一道出發的催促聲將商硯書的注意力稍稍轉移,路乘也隨之找到了逃脫的機會,從商硯書手中掙開,拔腿就跑。
商硯書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閃了閃,眸色中的暗沉與危險比先前看著醜兒時更深重幾分。
不過他到底沒選擇在此時發作,調整好神情後,便又狀似尋常地跟上隊伍。
又是一日無果的搜尋,夜間,濃霧彌漫時,眾人再次尋了處營地安頓。
照著盧新洲白日吩咐的,所有弟子輪班當值,務必保證不再發生昨夜那樣莫名其妙全都睡著的事件,不過這並不包括路乘和醜兒,凡人總是要睡覺的,那美夢尚不知到底有沒有危險,但凡人不睡覺身體卻是真的吃不消,路乘其實倒是可以不睡,就像他其實也可以不吃飯選擇辟谷一樣,但他向來不會苛待自己,而且他很想再見一見哥哥,哪怕只是夢境,於是在夜色深沉時,他又一次入睡。
美夢如昨夜一般悄然降臨,他的意識不斷下墜,又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醒來。
“怎麽又睡著了?”路麟用筆杆點點他的鼻頭,像是懲戒,卻更多的是無奈的寵溺。
路乘鼻尖有些癢得翕動兩下,他低下頭,看到自己正被哥哥抱在懷中,面前是一張書案,書案上是一卷攤開的經文。
“娑婆世界,苦不堪言。”路乘念著寫在卷首的這八個字。
“嗯,是的,娑婆世界,苦不堪言。”路麟撫著路乘背脊上的鱗片,細細講解道,“‘娑婆’意為‘堪忍’,指代凡間人世,因為此間眾生能夠忍受十惡業和諸煩惱而不肯出離,故名堪忍世界。”
“人間有這般苦嗎?”曾經路麟在講解到這一段時,路乘這樣問道,而眼下,也許是被勾起了回憶,他同樣這麽問。
“有的。”路麟像曾經一樣回答,“人世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五盛陰苦,凡人終其一生,都在這八種相互交織的苦難中掙扎沉淪,難得解脫。”
曾經的路乘聽到這裡時不以為意,他從未離開過涿光山,對於人世全無認知,對人間的諸多苦難也是只聽過個名字,不真正理解其間的掙扎與煎熬,但此刻,他卻是附和說:“確實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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