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好說話?不是最厭惡蠢人,最厭惡大紅大綠,最厭惡有人靠近嗎?
他buff都疊滿了啊。
還沒等他想出來下一步紈絝動作,就見一個下人急急忙忙地過來,似乎很是緊張的模樣。
他站定在裴玄安身前,因為裴玄安不許別人接近,也隻好在原地壓低了聲音稟告。坐在旁邊的江言恰恰將話全聽了進去。
“公子,侯爺讓我知會您一聲。那位今日正好也來了侯府,正在前廳與侯爺議事,您可小心些,別去衝撞了貴人。”
“那位?宮裡那位還是相府那位?”
“是丞相大人。”下人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似乎對口中這位丞相充滿了敬畏。
江言眉心微動。
一個初來京城的小官家不識禮數的小公子,第一次參加宴會就衝撞了議正事的丞相,果然是草包的典范。
他心下打定主意,也不知會一聲,一幅坐不住的模樣,直接往外邊走去。
前廳的長寧侯正戰戰兢兢地看著面前面無表情的沈臨微。
他們這位丞相大人,處理國政確實井井有條極有謀略,是人人愛戴的好官。然而私下裡卻太嚴肅古板了些,性子又冷,反手便可定人生死的存在。就是他這個勞什子侯爺,也不敢有絲毫造次。
他訕笑倒:“不知丞相今日前來,小輩們今日正好在後院設宴,有些喧鬧,衝撞了……”
“無事,小輩們打鬧罷了。”沈臨微冷冷看他一眼,並未多說什麽。
話音剛落,就聽見旁邊有人說話的聲響。
“這就是長寧侯府?不過如此,看著也不甚氣派。”
極清冷溫和的聲線,叫人疑惑這樣粗鄙的話怎麽會出自這人之口。
沈臨微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耐。
長寧侯的汗毛都快要豎起來了,他顫抖著聲音,“不知哪個不長眼的小輩,我這便去將人……”
“這又是何地,怎麽如此安靜?”聲音已經近在咫尺,只有一牆之隔。
因為沈臨微突然到訪,他又一向喜靜,長寧侯就將附近的下人全撤了去,沒想到讓江言直接摸了進來。
他想要出去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江言已經踏入了內殿,正巧撞上了沈臨微抬頭間冷冽的神色。
江言的動作微微頓住。
原來這位人人又敬又怕的丞相大人,也是一位故人。
第43章 古代世界2
前半生,沈臨微是意氣風發的貴家公子。家世、才華、樣貌,他什麽都不缺。
京城中人總將他與太子殿下並列,說霽月光風芝蘭玉樹這些個詞,似乎就是為了這兩人而造的。
沈臨微每次聽到這樣的話,都不自覺嘴角微微翹起,顯然是十分受用。能與太子殿下的名字放在一起,他都會心下微動。
事實上,他甚至還未曾與太子殿下說過一句完整的話。
殿下太忙,又不喜遊樂,幾乎不曾在眾權貴的宴會上露過面。沈臨微唯一一次見他,還是在宮中的某個宴會遙遙一望。
這一眼,他便晃了神。
京城中人常說,太子殿下是鏡中月,水中花,已經不是凡間人物。殿下豐神俊朗,生的是個神仙樣貌;又心懷天下,生的是個菩薩心腸。誰若是能與太子殿下說上一句話,那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沈臨微這才知道,原來傳言完全不虛。自那一眼以後,他常常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心中像是有什麽羽毛在扇動。
沈臨微一向克己複禮,最重禮數,頭一次,他這樣失態地在夜晚翻來覆去地想著一個人。
他想,總有一日,等殿下即位,他做了官,就能夠靠近殿下一點,他會讓殿下看到他的才華。
然而有一天,他的所有驕傲都被狠狠碾碎,被人無情地踩在腳下,成為了最卑賤的存在。
從前那個一根頭髮絲都不曾亂過,最是注重自己儀容的貴公子,因為家族的禍事,狼狽不堪地倒在草堆之上,身下的血留個不停。
為了羞辱他的家族,皇帝逼沈臨微入宮為了太監。
黑暗的房間裡只聽得見他自己的呼吸,某個地方的疼痛完全比不上內心的恥辱。他無數次摸著手中藏著的剪刀,想要一舉了斷性命。
那一刻起,沈臨微覺得自己是所有人腳底的泥濘,路過的狗都可以踩上一腳。
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麽死了。
那把剪刀最終還是被丟在了角落,連同沈臨微前半生的尊嚴。
這個講究什麽樣的酒配什麽樣的杯子的貴公子,終於還是變得沉默,冷硬。他的眼睛裡開始有了曾經不屑的算計,對於向上爬有著無限的野心。
一把君子骨,最終披上了宦官皮囊。肮髒陰暗,齷齪不堪,沈臨微在這紫禁城裡足足爬了十年。
他一步步謀劃,成為了蕭貴妃的入幕之賓,手中沾染了無數的鮮血,眼中寫滿的盡是算計。
他這個人,已經爛透了。
沈臨微本來刻意地不去聽關於太子殿下的任何消息,仿佛這樣他就可以忘掉自己過去的悸動。他不配。
然而隨著手中權力越來越多,他又忍不住想著,或許他也可以與殿下相交呢。
即使是逢人便彎腰,跪地撿碎銀,他也想要與殿下再近一點,哪怕只是遠遠地說上話也好。
其實沈臨微一直沒告訴殿下,殿下撿到自己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他花了極大的代價打聽好了殿下的行程,在殿下的必經之路上等待。是他故意跌落在雨中,扭傷了腳,狼狽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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