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苓還沒從脫臼的疼痛中緩過來,語速緩慢:“然後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摔下去了,幸好井底鋪著稻草,也沒有在上面看起來那麽深。”
否則就不是受傷脫臼這麽簡單了。
費允笙歎了口氣:“我爬下來的繩子也被推她的人拿走了。”
聞酌問:“推你的是村民?”
杜苓:“不清楚,太突然了,我根本來不及回頭。”
費允笙若有所思:“你懷疑不是村民?”
聞酌:“罪者也有殺死我們的理由。”
杜苓皺眉:“那個席問歸?”
“……不是他。”聞酌毫無波動地說,“他要殺你們,你們早就死了。”
杜苓敏.感地察覺到什麽:“你見過他了?”
聞酌嗯了聲:“不用管他。”
費允笙問:“你下來的地方我們能上去嗎?”
聞酌:“理論上可以。”
如果趙小薇沒出狀況的話。
“……”
費允笙往他背後的房間看了眼,見到屍體的樣子也不意外:“我們也在其它房間看到了幾具,這個村子大概率涉及拐賣人口,罪名算是找到了。”
杜苓搖頭:“李家村裡不止一項罪名。”
費允笙一愣:“你是說,屠殺了村子也是一項?”
“不論是什麽原因,但這個鬼生前確實屠戮了一百五十七口人,死後還在重複,這當然也是一種罪名。”
費允笙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如果副本的罪名並不單一,那他們到底要審判誰?
還是說,只有一項罪名有對應的罪者?
三人沉默下來,看向裡面那具死得極其不堪的女人,或許她生前也是個陽光明媚的人,生得好看,有很多朋友,是父母的掌中星。
但最終,她卻只能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於絕望麻木中被病痛折磨而死。
再想想車站對李家村最開始的介紹,隻覺得極其諷刺。
“親愛的乘客們,找到在身後注視你的鬼,解救樸實善良的村民吧!”
見鬼的樸實善良。
在這裡,人人是鬼。
即便是生前,這些村民也只不過是披著人皮,做著一些鬼都不會做的事。
但是,僅僅只是這些嗎?
所有人的手機都響起叮得一聲——
【李家村站還原度48%,審判者之桌將在三天后隨機刷新,請乘客們再接再厲,抓住罪者!】
費允笙愕然:“進度怎麽才48?”
第18章 李家村
聞酌並不意外這個結果,他們雖然觸碰到了“李家村”的故事核心,但其實還有很多謎團沒有打開。
他剛剛在上面找到的那部手機,棺材鋪裡多出的那尊棺材,那首童謠背後的含義……這些支線進展幾乎為零。
“你們狀態太差了,先上去。”
聞酌用稻草覆蓋了那具女屍,並沒有為其入葬的打算。
無論這個副本是不是真實發生過的故事,只有生前得到救贖才是最大的告慰,死了,就只是一具失去了思想與靈魂的腐爛肉/體。
做法醫的這幾年,聞酌見過很多屍體,還有無數死者家屬。
有的是意外死亡,家人悲痛欲絕,哭訴著自己平日對死者的關心愛護太少,有的是被人殘忍的殺害,但凶手被繩之以法後鮮少有悔過之心,即便真的後悔了,也不過是悔於自己太不小心被抓到了。
犯罪和犯錯不一樣,犯錯的人可以道歉,可犯罪帶來的傷害即便用命去填也挽回不了亡者。
他們不會感到後悔,也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就像這些李家村的村民。
即便此刻村民們還活著,有人拿槍那刀對準他們的心臟威脅,他們也會覺得買賣婦女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們沒有錯。
思想見識越狹隘的人就越堅定自己的立場,愚昧無知,可笑又可悲。
“你剛剛說‘不用管他’,是什麽意思?”杜苓跟在聞酌身後。
“聞……席問歸不是李家村的罪者。”聞酌語氣平淡,似乎十分篤定。
雖然十年很長,其中的遭遇足夠將一個人改成面目全非的模樣,但即便是犯了罪,被拉入到列車裡,席問歸犯的也不會是拐賣婦女這種罪。
聞酌莫名想起在那本久遠的日記裡,初次見面後不久,聞歸帶他去看望了母親。
或許可以這麽稱呼,“母親”。
【不會讓她看見你,我們偷偷的。】
這句話就好像聞歸了解他的一切想法,知道他所作所為是為了什麽,也知道他想見,卻又不想被見。
他不自覺地用尖銳筆尖在紙上劃著,發出“刺啦刺啦”的刺耳聲音。
過去記憶裡那些不重要的事早已被聞酌遺忘,但他清晰記得自己最終還是和聞歸去了,在醫院的轉角處窺伺著那個曾經狼狽滿是傷痕的女人。
彼時的她矜貴幸福地挺著肚子,和一個滿眼是她的男人邊走邊笑。
就好像一年多前,不是她被丈夫折磨得遍體鱗傷,紅著眼睛對旁邊面無表情的兒子說:“我怎麽生出了你這麽個不正常的玩意兒!”
可最後,她還是在緊緊抱住了那個不正常的小孩。
那一刻,不正常的小孩最後一次靠在她的懷裡,想著,要讓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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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著腰的費允笙用力推地窖的門板,焦急道:“打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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